满身伤口的拉斐尔像换了个人般眼波流转,极妩媚风情的笑了,趴到我耳边吹气轻语:“我也恨自己爱上了你。”言语间,第三支光束贴着我心脏的边缘直穿而过。
胸口三个血窟窿淌血如河,我疼得闷哼了一声,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奄奄一息到连喘气都是一种折磨,在血液的迅速流失之中,我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好心如死灰的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s_h_è 穿我的心脏?看来死也不能落个痛快啊~更可怕的是,临死你还在骗我。”想再翻个身,却发现连半分力气都没了,如沙漠中干透的枯枝,只得任由眼前这个人摆弄。
拉斐尔仰起脸,有些得意的笑了,又低下头亲了亲我颤抖的嘴唇,神情极留恋又极欣喜,抚着我的脸说:“我没有骗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横躺在地上的我哼了一声,自五脏六腑翻出的赤红从嘴角不自觉地淌了出来,不由呛咳了两声,同时,双眼弯成月牙形状:“我永远都不会再信你。”
“你不需要信。”他极尽温柔地扒落我的衣裳,一路向下,细吻着我的身体,碰到伤口处,他也会学着我一样痛饮两口,再露出十分温柔的神色来回身亲吻我的唇,同时嫌弃的说一句“不好喝”。
我麻木地望着他,已经无力说话,也仿若感觉不到身体被穿刺的痛楚,只能勉强地睁开眼,默默的看着,恍若灵r_ou_分离,身浸苦海。
结界之外的太阳越升越高,挂到正中的方位,光芒灼灼,普照耀目,我就这样熬到了正午。但是,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死亡就是一呼一吸之间的事。心里暗想,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虽然心中有千百般酸楚怨愤,却并不恐惧,反而觉得解脱。
拉斐尔终于停了下来,随后尽职尽责的帮我穿好了衣服,他深深的看着我,与我的视线交缠,也在等着。
他在等我死,我也在等我死。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笑了一下,笑他凌乱的身体和破碎的白衣,转念想到他可能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吧?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眼神干净,身体更干净……也罢,第一次给了我,我到底还是赚了~
就在我头脑浑噩间濒死前一刻,拉斐尔突然朝我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查理似的微笑,俯下头凑了过来,鼻尖贴住我的鼻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诛杀吸血鬼是天界最重要的秘密,任何泄露这个秘密者,若没能杀了你,便会在第二天正午时刻挫神碎魂,永消于世。现在时间到了……”拉斐尔抬起手抚住我的脸,渐渐透明的脸上是一种解脱的笑容,暖得像在火里烤过,“好想陪着你,可惜没机会了,对不起,维姆派尔,最后我还是骗了你……愿天父原谅我的罪孽。”不及眨眼,透明化的拉斐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周围他的血渍和金光结界也消失无踪,只有一摊被撕碎的白衣在地上落着,空空如也到好像他从来也没有存在过。
我一时痴愣,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眼珠定在拉斐尔消失的地方,怎么也挪不开眼了,尽管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心脏愣是抽疼得像被人掐在了手里,我还是明白了:那一直被我忽略的、今日见到拉斐尔那刻起便隐秘不绝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挫骨磨砂般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那是魂碎的声音。
在醒悟过来的那一刻,我好像可以体会到那种灵魂被慢慢粉碎的感觉,心说应该很疼,不,不能用疼来形容,那是一种酷刑,甚至,是一种极刑。而令我疯狂的是他明明是生生挨到了现在,却是临了都没念半个痛字……
周围没有一丝风,天上的太阳毒辣的照在身上,天地间沉闷得仿佛没有一丝活气。拉斐尔和查理的影像话语在脑海里纠缠交织,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笑:“那可真是他们的遗憾,我感觉好幸运,竟然能成为你的第一次。”
他叹:“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医生……”
他哀:“不,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他问:“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他悦:“难道你不觉得一位吸血鬼却给一位天使治疗很有趣吗?”
他怒:“维姆,不许人身攻击。”
他疑:“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他乐:“兄弟你吃薯条吗?话说这几天我都没见你吃过饭,又不去混娱乐圈,节食是没意义的,额……你不会没钱吃饭吧?”
他嗔:“嗯,既然你知道我关心你,那你能否坦白些?”
他忧:“听得出这是你的真心话,我晓得了。说实话因为我并不了解你的过去,所以我也无法去说什么……我只是隐隐觉得你这样的状态不太好。”
他嘱:“路上要注意安全。”
他喜:“如果我真的是助人而死,那我一定会上天堂。”
他说:“嗯,原来除了我,你还是有朋友的。”
他还说:“嗯……我觉得你可能受了很多苦,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说……我还记得你曾跟我说的‘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但是呢,我并不认同这句话。因为我觉得分别的总会重逢,曲解的终会理解,孤独的终会有伴。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在以后的某一天,所有压抑的痛楚、说不出的烦恼、难以放开的心结,都能够安然面对,并且把它们放下。那时你会发现,生活是非常美丽的,就连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事,都能够笑着回忆起来。”记忆中的人,脸上泛着阳光般温暖的笑意。湛蓝色的双眼异常澄澈,“总而言之,希望你好。”
……
他说过很多话,都是关于我的,我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着他,因为每次他都会给我一种错觉,仿佛这个温柔的人永远都会陪着我,只要我愿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蓄了一毫气力,冲着虚空连声唤道:“拉斐尔?拉斐尔?”
没有任何回音。
第85章 第六十章
天边飘来的y-in云遮住了太阳,狂风骤起,厉声呼号,霎时,倾盆的大雨铺面而下,一道道闪雷从天边直劈而来,远处几个想过来看情况的人立马捂着脑袋跑远了,雷声轰轰,震耳不绝,公园里被劈炸的树木同泥浆如炮弹般四飞而去,重重的击到我身上。天地倏然变色,仿佛正在倾听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哑着嗓子不管不顾的继续说:“拉斐尔,不管我怎么自欺欺人的去寻找答案,但我很清楚你想让我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珍惜生命、去爱人。可到现在,我却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放下,就因我从未放下,所以才活得这么虚伪,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肯定不会爱上你,更不会杀了你,我会躲着你,永远地躲着你~”身上的筋骨被嗖嗖飞撞来的尖石树枝尽数砸断,躺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想笑,特别想笑,扯动被砸裂的嘴角时,却发觉眼里有血流出来,恍惚中,看着跑远的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多余到活的这千万年像是白活了一场,我遂之冲天空大笑了两声,扯着嗓子骂道:
“混蛋!”
“真混蛋!”
“全他妈是帮混蛋!”
……
昏昏中,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看起来很熟悉又很模糊的人穿着一身白袍在漫天雷雨中负手而立,朝我笑了笑———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笑,里面没有任何感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纯粹而空洞的笑,一时间神思不定。
那个人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被淋成落汤j-i的我,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躲开。
“你是谁?”我没有动,只是冷声开口。
他没有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硬要我吃掉小白面包的君主。”我扭了扭头,目光移向了抱住我的人的侧颜,微微皱了皱眉。
他轻声说:“谢谢你还记得我,也谢谢你能认出我。”
我挣脱了他的拥抱,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仔细的端详着他,慢慢的说:“不,你不仅是那个君主,你还是施罗德。怪不得,我就说我从来不说梦话。”说完,我就醒了。
一片y-in影遮了下来。
一双清明的眼睛对着我的脸,高高在上的彷如夜空中不可触碰的明月繁星。大雨之中,他身上崭新的黑白色的格子衫和宽松版牛仔裤干净得仿佛刚被洗完晾干,却光着脚,像拉斐尔一样没有穿鞋。
我呛咳出一大口血,望着y-in黑滚滚的天,歉声一笑:“麻烦给个痛快吧。”
艾布纳扬起手,春风一笑一如往昔:“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待手放下,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连身上破损的衣衫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我朝他弯了眼:“嗯,你是拉斐尔口中的天父,世人口中的上帝。一人分饰那么多个角色,不累么?”
他弯着腰瞧着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月亮印记,声音清朗:“也就三个而已。”
“为了除掉我,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他深深的看着我,双眼却渐渐渗入了几分寒意:“没想到拉斐尔竟然失败了,太可惜了。”
我沉默了一阵,突然说:“我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艾布纳嘴角动了动,没说话,表情稍微僵了一下,面上有无法掩盖的悲戚。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意要杀我,我哪里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