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难得地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也略微低沉：“离枳，这事怕是跟我们有些关系。”
陈离枳的眉皱得更深了：“说清楚。”
“早前你让我们找人盯着他，怕他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同时我也找人去调查了他，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调查。我找了些关系，前些日子刚得了些情况还没来得及和你沟通，”说到这里，周德十分难得地长叹了一口气，“林萧一直在秘密恋爱，对象是个得癌的男人，林萧近年来毫无资产的原因就是把钱都砸在了对方的治疗上。”
陈离枳隐约猜到了接下去的情况，却没有打断周德，让他继续说：“他近几年急于捞钱就是因为家底被掏空了，他急需名声为他带来更多的金钱，所以剑走偏锋想到了找枪手这一着。原本他打算靠着破晓再赚一笔，结果没想到我们c-h-a手了这件事，导致他名声大跌。”
“然后呢？”陈离枳这一声听不出悲喜。
周德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打压地太严重，他没有能赚钱的机会。上周，那个男人去世了，林萧一个人处理好了他所有的后事之后就……医院那边刚刚已经有消息了，抢救失败了……”
陈离枳闭了眼，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沉重，恰好此时卧室的门被打开，程唐惊慌的声音传来：“离枳！”
陈离枳说了句再说就挂断了电话，转身抱住了冲过来的人：“慢点，怎么了？”
程唐举着手机，惊慌地看着他：“林老师，林老师自杀了！”
陈离枳嗯了一声，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忽然抱紧了程唐：“糖糖，你想去看他吗？”
程唐在他怀里疯狂点头，陈离枳在心中喟叹，他的糖糖果然是个心软的人，他曾经以自己保护了程唐而骄傲，此刻却难得有些迷惘和害怕，害怕让程唐知道自己可能是压垮林萧的最后一根稻Cao。
此刻医院是去不了的，肯定围满了记者，陈离枳就想先给徐导打个电话，徐导的电话却先来了。
陈离枳把手机递给了眼睛红红的程唐，程唐立马接了：“徐导！”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小唐啊。”
徐导的声音有些沙哑，程唐眼睛更红了：“徐导，林老师怎么样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他走了。”
程唐愣在了原地，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陈离枳看的一阵心痛，伸手替他擦去眼泪。程唐抓住陈离枳的手，喃喃道：“怎么会啊……”
徐导忽然就哽咽了：“我帮他收拾东西，看到有一个文件袋上面写着给你，你，什么时候来取一下吧？小唐，不要恨他，他他妈的也是一个傻子啊。”说到最后，徐导竟是泣不成声了。
“我，我没有恨他，”程唐有些语无伦次，“给我的吗？我去拿，在哪里，我不恨他的。”
陈离枳伸手拿过手机：“徐导，我是陈离枳，我带糖糖过去一趟吧，去医院吗？”
电话那端的哭泣声骤然停止，过了一会徐导哑着声音说：“今天先别过来了，医院都是记者，”徐导沉默了一会，“过几天吧，等……我处理完他的后事。”
挂了电话，程唐还在哭，他说不清楚自己在哭什么，就是在听到徐导说他走了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心痛到难忍，只能靠着流泪来舒缓自己的情绪。陈离枳一直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地安抚他。
接下去两天，陈离枳和程唐的心情都算不上太好，只能互相依偎。娱乐圈这两天也是乱的很，林萧藏了多年的恋情被扒出来，浓重渲染了林萧的爱情，最后所有爆料和帖子都在一夜之间撤干净了。
陈离枳的微信里躺着徐导的一句谢谢。
人都死了，总要还别人一个清静。
徐导亲手cao办了林萧的追掉会，追掉会前一天，陈离枳和程唐偷偷去了徐导的住所。徐导消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但对着程唐和陈离枳他还是勉强笑了笑，让两人进来喝茶。
程唐看着徐导的样子眼睛就红了，徐导朝他摆摆手，起身去卧室拿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程唐：“在他卧室找到的，我没拆开。”
程唐拿着袋子的手有点抖，陈离枳拿过袋子帮他拆开了，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档，封面上写着两个字：赎罪。
一时之间客厅里安静无声，程唐一张张翻完了文档，是一个还未精修的剧本，讲述了一个青年犯了错后用余生来偿还的故事，文档的最后一页，寥寥几行，是作者的自述。
“他问过我，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我想，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所有的一切没有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伤害了别人我有罪，但原谅我不能赎罪了。
我曾经妄想偷过别人的孩子，现在我想还一个孩子给他，虽然也许对方不会接受，但是抱歉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不会再收回这个孩子了。
程唐，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编剧，加油。”
第15章 抱歉
有水滴落在了纸上，晕开了那人的字迹，程唐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抹掉那滴泪珠，被晕开的字迹却再也无法恢复了，程唐连忙合上剧本。
徐导也看到了那篇自述，他仰起头，想将苦涩的眼泪流回去：“他总是那样，什么都不说，我自诩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这些我从来不知道，真是可笑啊。”
“徐导……”程唐抹了一把泪，“林老师……”程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徐导和林萧十几年的交情，哪里轮得到他来置喙。
陈离枳却将他的话接了下去：“因为是朋友，所以不想连累你吧，徐导，人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自尊的。”
这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徐导，徐导抬手捂住脸，指缝间全是泪。
“抱歉。”陈离枳又道，抱歉当时查得还不够透彻就先动了林萧，抱歉让你当时也暂时放弃了好友。
程唐伸手牵住陈离枳放在膝盖上的手，难过道：“你道什么歉？”
陈离枳揉了揉他的脑袋：“因为，我因为生气对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程唐看起来更难过了：“是因为我吧。”
陈离枳面色一凛，正要说话，却听徐导说：“不怪你们，就像他自己说的，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不会因为他……而不存在，那件事他错了就是错了。而且你没有做什么，当时你并没有把真相告知于众，这点事瞒得过网友瞒不过圈子里的人，他在圈子里也不会好过的，到最后也依旧会是这个结局。而且，”徐导直起身，朝着陈离枳惨淡一笑，“我翻到了他的日记，他早就打算在那个人死之后就自杀了，有没有这件事，都会是这个结果。”徐导说的冷静，脸上却依旧在流泪。
开车回去的路上，陈离枳难得走神，差点闯了红灯，好在程唐提醒了他。
好不容易到了家，程唐一进门就抱住了陈离枳：“你在想什么？开车的时候都走神了。”
陈离枳闭上眼，抱住程唐：“我在想，我觉得很抱歉，如果时光倒回去，我还是会做那些事，糖糖我是不是很坏？”
程唐摇头，在他怀里踮起脚尖亲了陈离枳一下：“你在保护我，就像林老师拼命在保护那个人一样。”
从知道林萧的死讯时就围绕在心头的愁绪忽然就散开了，陈离枳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一个坏人做了一生的坏事，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就原谅他的所有罪行，同样的，一个一生都在做好事的人，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错事就否认他所有的付出，只是大家习惯于去反复地提起他的这个过错，却忘记了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好事。
陈离枳不是什么好人，从林萧伤害程唐的那一刻，他就记恨着林萧，所以他不惜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打压林萧。陈离枳一直没有原谅林萧，可就在那一刻，他原谅了林萧，也认清自己的错误。
没有人应该去决定另一个人的一生，犯错应该承担后果，自己却不该变成利用权势的施害人。
林萧的追掉会办的很简便，来的人也不多，都是林萧生前的好友，很多不是娱乐圈的，还有一部分是那个人的亲友。娱乐圈的人除了陈离枳和程唐便没有了，连记者也被阻拦在了外面。
将花放在墓碑前，陈离枳牵着程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程唐又哭了，但是这一次他很快擦干了眼泪，对着墓碑上那个青年笑了下：“林老师，祝你们幸福。”
这个墓x_u_e的位置实在是算不上好，是林萧在生前自己买的，不久前那个人的骨灰刚埋下去。
最后献花的是两个老人，他们几乎是扑到在墓前，哭着骂林萧傻。徐导在程唐身边低声说：“那是那个人的爸妈，让他们哭吧，儿子走了，林萧也走了，他们……”徐导最终没有说完，“你们先走吧，我会照顾他们。”
程唐又看了眼墓前痛哭的两个人，点点头：“徐导，你也照顾好自己。”
徐导笑了笑，脸色有些白，他还是伸手拍了拍程唐的脑袋：“好的糖糖。”
快走出墓园的时候，陈离枳回头看了一眼，天色雾蒙蒙的，消瘦很多的徐导站在一片墓碑中，孑然独立。
陈离枳转过头，牵着程唐一步步走远了。
当天晚上，徐导发了一条微博。
徐青：老朋友，祝你在那边一切都好。
随后陈离枳和程唐也发了微博。
陈离枳：祝好
一颗糖：天上有一颗星星特别亮，林老师，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