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的,一直都明白,他的小辰哥,从来都是这样温柔又心软的人。
这样就足够了。拍一部喜欢的电影,见一见傅惊辰。知道他过得很好。一切便都足够了。
引导员喊了褚浔的号码。与他搭档的青年,急匆匆跑出来找他。褚浔迎上去,一手搭在青年肩膀,“不要紧张。会顺利的。”
不要紧张。
这是属于的褚浔的第一部 ,也是最后一部电影。这是傅惊辰,送给自己的礼物。
不要紧张。一切都会顺利。
褚浔深吸一口气,推开试镜间紧闭的大门。
第27章 第 27 章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被深爱的人回应又是什么感受?
安臣伸出双臂,轻轻将谢文夏抱在怀中。他小心翼翼,慎重到近乎畏惧。似怕稍微用一点力,就会碰碎了怀里的人。
“文夏……文夏,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起始于高一暑假的隐秘情愫,经历近十年的苦痛守候,终于绽放出绚丽迷人的花朵。为了这一刻,安臣可以付出所有。
甚至他的生命。
甚至他的灵魂。
谢文夏在他怀中细细颤动。安臣轻抚他的脸庞,慢慢靠近,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缓缓落在他的额角。
“不要怕,”安臣轻声说,“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安臣的眼底,渐渐有眼泪蓄积。但那泪珠并未落下。它坠在睫毛间,晶莹剔透。仿佛是安臣心底,对谢文夏暗恋了十年的爱情。足够美丽,也足够克制。
当爱上一个人,只一心守护他;当被他所爱,又怕会伤害他。
爱人,是被安臣供奉在心底的神祇。
四周响起热烈掌声。褚浔收回放在搭档脸颊边的手,站直身体,向房间内的十几位面试官微微鞠躬。
这是他今天试的第三场戏:谢文夏发觉自己对安臣动心。安臣阻止好友惊慌逃走,并借机表明心迹。
褚浔为这场戏,设计了四种情绪表达。层级递进一般,一种比一种浓烈。
通常而言,似乎越是激烈的感情爆发,越能够提现一个演员的演技。就好比擅长飙高音的歌手,更易被大众划归为实力唱将。
褚浔考虑再三,选择了最隐忍,也最平和的一种表达。在这个层级的设计里,安臣的情绪始终都被压制。他的语气、表情,都没有太过明显的起伏变化。唯有眼神,以及那一滴眼泪,泄露心底的渴望、珍视,以及畏惧。
对某一类人而言,当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反而会不敢靠近。表象之下,却是连本人都不曾发觉的,已接近于病态的狂热。
在褚浔的勾画里,安臣便是这样一个人。他温和沉静、善解人意,就连面对期盼已久的爱情,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隐忍和浅浅的羞涩。他的爱情,神圣无比,当这爱被摧毁,便是他的信仰都被打碎。
掌声渐渐停歇。叶导向褚浔走过去,张开手臂,对他说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欢迎回来。”
褚浔迎上去拥抱叶导,轻声说:“谢谢。我会加倍努力。”
试镜结束,余怀远原路将褚浔送回。心情放松下来,褚浔明显比上午来时健谈。他与余怀远聊了许多,围绕表演、剧本,和近几年流行的几种类型片。下车时,余怀远再次试图说服他:“容容,很明显,你仍然跟以前一样,对表演充满热爱。不,应该说,你比以前更热爱表演,也更懂得表演!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打赌你一定会再次红起来。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云天和惊辰的实力。”
褚浔淡淡笑一下,“没有不相信你,”顿了顿,才又说道:“这些年,我悟出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太贪心。有始有终,才是最好。”
余怀远皱起眉头。褚浔不等他再开口,便推开车门下车。走了几步又返回去,隔着车窗恳求般向余怀远说:“余特助,请一定代我谢谢傅总。一定!拜托了!”
余怀远无奈,“你就算不想跟惊辰见面,亲自给他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吧?何苦一定要我带话?惊辰怕你会找他,号码一直没有变过。”
褚浔垂下眼睛,片刻还是摇头,“不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
余怀远叹口气,点头答应他,“好好好,都依你。”他发动车子,嘴里还在开导褚浔,“容容,你也长大了。成年人做事,不能这样没余地。惊辰心里不是没有你……而且有很多人,分手后仍然可以做朋友。你又何必非要搞成这样?惊辰找了你这么多年,也是很辛苦的。”
褚浔喉间发涩,勉强维持笑容,“我知道,都是我小心眼……你就帮我这一回吧。说不定等拍完电影,我就想开了。”
余怀远眼中精亮,“想开了就快点回来。云天等着你!”
褚浔胡乱点点头,挥手跟余怀远告别。他看车子驶出酒店,一直开上马路消失在路口。胸口的起伏才逐渐消退。
很多人分手后,仍可以做朋友。但那肯定不会是他。他就跟安臣一样,把爱情视作了信仰。当信仰破碎,那种痛楚深入他的骨血灵魂,在最幼嫩脆弱的心房,烙印下永远无法去除的伤痕。
他已经明白,傅惊辰没有错,薛睿也没有错。亦坦然接受,自己这场败局。但即便如此,当戳到那道伤疤,他还是会觉得痛。
不见面不联系,不代表他还在怨恨。他只是,也想让自己可以好过一些。
等拍完这部电影,等再过去第二个六年,或许那道伤疤便不会再痛。
做人不能太贪心。褚浔不再心急。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完全好起来。
第28章 第 28 章
试镜结束,褚浔在酒店等待剧组的最终决定。他已有六年时间,未接触过电影剧本。这次他对安臣用足工夫,发挥效果自己尚算满意。但褚浔仍不敢太过乐观。叶导对演员的要求,向来苛刻到不近人情。但凡有一处不太合意,叶导都绝不迁就。
四五天过后,当初与褚浔一同入住酒店,等待试镜的几十位青年,陆陆续续开始退房离开。早起去餐厅用早饭,宽敞的厅堂一时变得空荡许多。
褚浔至此方觉松一口气。虽仍没有十足把握。但这一次的幸运之神,起码未在第一局,便判定他败出。
褚浔沉下心思,不再关注外界有关《侵蚀》试镜的任何传闻。除了偶尔被余怀远约出去喝杯咖啡,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体会揣摩安臣的情感转折。以叶导的严谨,试镜或许不止有一次。而且除去褚浔,现在酒店中,仍有五位参加试镜的青年没有离开。褚浔将神经紧绷到极点,像一个随时准备冲上战场厮杀的士兵,不允许自己有半点懈怠。
这日中午,褚浔已连续查阅四五个小时资料。他实在困倦得厉害,喝下浓浓一杯黑咖,依旧提不起多少精神。正想稍微歇息一会儿,门铃声忽然响起。
最近这几天,褚浔不许客房服务上门,有需求他会主动通知前台。余怀远约他,也只通过手机。门铃倒是很久不曾响过了。现在会是谁来找他,褚浔着实想不出。
一边走去开门,一边胡思乱想。莫名其妙地,褚浔便想起一个人。他突然有些紧张,手指握住门把手,都觉得指节僵硬。半是仓促,半是犹豫,褚浔缓缓拉开一道门缝。
“啊!你……”
眼睛陡然张大。褚浔话还未说完,门板便被一股蛮力推开。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风一样飞扑过来,死死抱紧褚浔。
“混蛋!”青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这个混蛋!”
每日窝在房间里,褚浔都只穿一件睡衣。青年的脸孔埋在褚浔肩膀上,眼里流出泪水,将褚浔肩上的衣料打s-hi。
褚浔胸膛涌动巨大喜悦。他抬手用力环抱青年,激动地大声道:“小风!真的是你吗小风??”
沈蔚风猛地抬起头,一双润红的眼睛对褚浔怒目而视,“你说是不是我?一走六年,是不是已经不认识我了?!”
褚浔认真盯住沈蔚风脸孔,片刻后,露出大大的笑容,“是小风!”
沈蔚风是褚浔在娱乐圈结交的第一位好友。
那时褚浔还只十七岁,踏入娱乐圈尚不足半年。没拍过电视剧,更未进过电影片场。被云天塞进一个爆红的综艺节目《快乐冲!冲!冲!》做常驻嘉宾,定期每周六在全国观众面前刷脸积攒人气。
沈蔚风年长褚浔几岁,外形鲜亮俊美,又是瀚星娱乐少东,不缺资质更不缺资源,当时便已是新生代小生的领军人物。
某一期《欢乐冲!冲!冲!》,沈蔚风受邀担任录制嘉宾,按台本被分到与褚浔同组。他两人,一个活泼直爽却自负高傲,一个阳光开朗又带点少爷脾气。相处下去虽不至暗怀龃龉,却也并不合拍。镜头一摇开,两人便分开行动。
直到录制最后一天,摄制组去海滩拍摄一组海上夺宝游戏。沈蔚风酷爱游泳,水x_ing也极出众。拍摄间隙趁众人不备,他自顾游向深海区。在空无一人的海面上放松一阵,待要游回岸上,一只小腿却突然抽筋。沈蔚风心惊r_ou_跳,想要喊人却离得太远,根本只是徒劳。他正惶急失措,褚浔却不知在哪里冒出来,将他拖出水面,咬牙带他往海岸游。褚浔泳技只是普通,拖着沈蔚风又只能用一只手臂划水。途中不知呛了多少口海水。更险些支撑不住,与沈蔚风一同被海浪掀翻。
那一路险象环生,褚浔却从未放松拖紧沈蔚风的手。及至回到岸上,褚浔已喘得说不出话。沈蔚风万分感激,跟前跟后向褚浔道谢。褚浔缓过气来,开口便如教训三岁孩童般斥骂沈蔚风,“导演组千叮万嘱,不许私自行动,更不许游过防鲨网。偏你不肯听!你当自己有三头六臂可以上天入海吗?结果还不是害别人受累拖你回来!什么国民男神!根本就是个惹事精麻烦鬼!!”言辞犀利尖刻,半点情面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