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蚀》有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在C城本地拍摄。剧组将保密措施做到极致,狗仔每日蹲守,都无法捉到主演行踪。关于褚容回归,网上舆论俱在控制范围之内,褚容重回娱乐圈的第一步,已经稳稳踏出去。每隔几日,傅惊辰会与叶导的助理联系,询问褚容在剧组的情况。助理反馈的信息还算不错。褚容初始不太适应,两三天后,便已能跟上拍摄进度。傅惊辰偶尔还能收到叶导发来的片场剧照。照片上的褚容安静温和,应是前期第一人格的安臣。傅惊辰每每欣赏照片,唇角都要不自觉扬起笑意,还会时常忘记时间。这番情形,却是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
一个落雨的下午,傅惊辰处理完当天的文件,端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看飘落的大雨。薛睿打进电话,约他共进晚餐。
傅惊辰皱眉,“你不在剧组?”
“赶回来了,”薛睿的声音一贯温柔亲和,“生日嘛。还是想跟你一起过。”
今天是薛睿的生日,傅惊辰一早吩咐助理送了礼物,但仍未以个人名义与薛睿通电话。
没有及时得到回应。薛睿在电话那端问他是不是太忙,“抽不出时间就算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跟你约时间。”往常薛睿生日,傅惊辰都会提前数日着手准备。哪怕赶上薛睿在剧组离不开,他也定要飞过去约会。
傅惊辰又沉默一阵,道:“我有时间。”
第32章 第 32 章
这段时间薛睿偏爱泰国菜,晚餐便定在一家泰国餐厅。餐厅环境清幽,能够保障客人的隐`私要求。独立包房里,还可以欣赏到江水夜景。
菜品新鲜美味,酒水也清爽怡人。这一餐气氛融洽,两人都刻意避过某些敏感话题,聊些轻松愉悦的琐事。
餐后,薛睿斟了一小杯红酒浅慢品尝,又与傅惊辰提起在拍的电影,“男主角的某个阶段情感变化,我好像还没有捋顺。最近几场拍摄都不太顺利。”
傅惊辰用餐巾擦拭一下唇角,道:“冯亦如吗?剧本我研究过,回头把资料整理好发给你。”折好餐巾放下,抬腕看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先送你回家。”
薛睿一双眉眼,瞬时似有春水流动,他看着傅惊辰,声音暧昧轻柔,“今晚不可以吗?在我家……你可以亲自给我讲戏。”
傅惊辰瞬时怔愣。以薛睿的x_ing情,鲜少会这样主动。这空当间,薛睿更伸过一只手,轻轻握住傅惊辰放于餐桌上的右手,小指指尖在他掌心划过。
傅惊辰立时惊醒,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一下,缓缓抽出手掌,“今晚公司还有点事要做。”
薛睿神情错愕,似是未曾想过傅惊辰竟会拒绝,理由还如此敷衍。一时进退不得,只好含混应一声,略显尴尬地收回手去,紧握住面前的红酒杯。
傅惊辰起身穿好外套,“我叫助理送你回去吧。我直接回公司,就不绕路了。”一面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一面往包房外走。
薛睿看他脚步匆忙,竟似要迫不及待远离自己。尽管死死咬住牙关,心口仍烧起一团火。理智瞬间燃成一片飞灰。薛睿陡然开口问:“为什么?”他声音冰冷,听去说不出的陌生违和。
傅惊辰顿了一顿转回头来,脸上不免带出些许意外,仿佛也未想到,薛睿会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讲话。
薛睿直视傅惊辰审视的目光,又问:“是因为……褚容吗?”
傅惊辰呼吸骤然凝滞。落在薛睿脸上的视线,刹那剑一样冷厉。
薛睿视若无睹,苍白着脸色继续道:“他回来了,我就要离开。对吗?”
傅惊辰喘息紧促,双手握成拳头又放开。反复数次,他又将薛睿的脸孔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终究下定决心,道:“今天是你生日,我原本不想提起这件事。”
薛睿冷着脸,唇角动了动微微挑起,勾出一个近似于嘲讽的弧度,似在笑他惺惺作态。
这神情如此陌生,傅惊辰有一瞬间,几乎疑心自己面前的薛睿是另外一个人。但那又怎么可能?那面庞、眉眼,还有嘴唇,分明是与自己相伴六年的青年。
傅惊辰压下心头强烈的不适感,接着道:“那天在你公寓,我跟你提过,让你考虑分手。那句话,并不是在与你置气。”
薛睿嗤笑一声,端起红酒抿一口,“对,你说过。前脚把我的角色夺去送给他,后脚便要同我分手。”
傅惊辰只当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径自说下去,“我最开始有分手的念头,是在两年前。”
薛睿面色陪丕变,举着酒杯的手陡然僵住。
傅惊辰似是唯恐怕他听不明白,又补充道:“两年前,你确定接下《面具》之后,我便一直在考虑分手。”
《面具》的主要拍摄地在法国,之后又去多个国家补拍。从开机到杀青,断断续续花费将近一年时间。
在那一年中,傅惊辰无数次想过提出分手,考虑到会影响薛睿的拍摄状态,都尽力忍耐下来。终于等到影片彻底杀青,薛睿却为救他出了车祸。傅惊辰大受震动,“分手”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口。有段时间他已经在想,不如就当做毫不知情,一如既往与薛睿相处下去。他想要的感情,或许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人x_ing原本便是自私,不仅薛睿,哪怕是他自己,总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私欲,掩藏在心底最深处。
他不断劝告自己,心中的空洞却一日大过一日。对待薛睿,也越发失去耐x_ing。傅惊辰恍然醒悟,他本x_ing自私凉薄,从来都不能委屈自己。若强迫转x_ing,反倒害人害己。
“薛睿,”傅惊辰话语间流露疲惫,眸底亦漫开一抹忧伤,“我要分手,与褚容没有丝毫关系。从头至尾,这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每一段感情的开始,都芬芳满溢;结束时,也总有苦涩难以下咽。话说到此处已经足够。再多一句,怕是这脆弱的平静,也要难以维继。
薛睿咬破下唇,殷红血水流过下颌。他一手支撑额头掩住面孔,心中有一个声音疯狂嘶吼,痛悔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将他与傅惊辰逼迫到这一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他没有提起过褚容;如果他能够多一点信心;又如果,他没有接下《面具》……
悔恨那样多,每一桩都如利刃穿刺胸口。
泪水冲破眼眶涌出。薛睿手指抖动抓不稳酒杯,红酒摇摇晃晃泼洒在手背。
傅惊辰走过去,拿走薛睿手中的酒杯,将他曲卷僵硬的手指捂在手心,轻轻按摩搓`揉,“不要难过。都会过去的。”
割舍一份感情也许痛苦,但总能咬牙熬过去。相比日复一日的消磨,能够平和分手,已是最好的结局。
薛睿抬起头来,透过朦胧泪眼望向身前的男人。手指被他熟悉的手掌轻柔握住,傅惊辰的体温透过皮肤,再流过他的血液直达心脉。
怎么能够放手?这个习惯将他捧在手心呵护的男人,他怎么舍得放开手?
“惊辰……”薛睿伸出另一只手,攥紧傅惊辰的衣袖,“惊辰我错了。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错事。真的!一定不会!”
傅惊辰顿下手中的动作,片刻放开薛睿的手,平静道:“我试过了。”
试过了,做不到,于是只能分开。
别人也许可以,但是傅惊辰,永远也做不到。
后退一步,傅惊辰嘱咐薛睿,“你先平静下情绪,我过会儿再打电话通知你的助理。”说完转过身,迈步向门口走去。
“惊辰!”薛睿至此彻底方寸大乱。他高声嘶声,撑着餐桌站起来,眼泪打s-hi衬衫领口,“我不分手!你可以不理我,可以不见我,甚至可以去找其他人!可是我绝不分手。”
傅惊辰匪夷所思,回头问他,“这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薛睿几近崩溃,用溢满泪水的眼睛,贪婪地一遍遍抚摸傅惊辰的面容,“你是我的命啊!没了你我活不下去的。我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命丢掉!你对我而言,就是安臣的谢文夏!你可以不要我。但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放弃你!”
薛睿双眼缠满血丝,泪水横流的脸,扭曲犹如癫狂修罗。傅惊辰下意识到抽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你简直疯了。”狠心不再理会,自顾出了包房。房门隔绝了薛睿的哭喊。走廊的窗子开着,雨声落在耳中,稍微平复了心绪。
薛睿似还残存一丝理智,没有不管不顾追出来。傅惊辰松一口气。几分钟后,打电话给薛睿的经纪人。等万玉成赶来带走他,傅惊辰取车开回公司。
那一夜大雨未停。傅惊辰歇在休息室,辗转至东方破晓,方才略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时,仍觉昨晚像一场梦。昨晚薛睿失控的模样,太过出乎傅惊辰的想象。他们相伴六年有余,薛睿生气发怒的次数,傅惊辰几乎能够一一数出来。他非常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总能让心情维持在平和安稳的状态。上一次在薛睿公寓,他们那场争执,已经让傅惊辰大感意外。而昨晚……
傅惊辰揉了揉眉心,起身去洗澡。
话说开了就好,其他都是次要。也许一贯平稳的人,反而更难承受打击。过一段时间,薛睿应该会走出来。
今天一早,便有一个重要会议,傅渊与傅惊云都会出席。傅惊辰昨晚几乎没合眼,接连喝了两杯黑咖啡,勉强撑起点精神。
傅渊看他面色憔悴,哼道:“整日精神萎靡,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傅惊云连忙将手中文件推在父亲面前,试图引开他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