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声深深吸了口气,然而风子默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吼一通之后突然冷笑一声,低声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还挺可怜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像狗一样吧。”
队长脸上的从容尽数褪去,取代而之的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冰冷,他稍稍转过头去,嘴唇轻启,“是啊。”
是啊。
风子默顿时陷入了一种无名的暴怒中,他听见自己朝余声疯了似的大吼,“当初是你把我拉进来的!现在不要我的也是你!我跟你们签了什么破户口,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去跟沈旗笑妥协——你这是逼我回到原来的生活!……可是我他妈怎么回去!你告诉我啊!”
余声带些漠然地偏过头去,独眼里映着风子默暴怒的面孔。这个昔日里总保持微笑翻手覆云的魔术师,现在双眼通红头发糟乱,已经毫无形象可言。
余声甚至恍惚了一下——自己把他逼回原来生活的决定,是对的吗?
但他没给自己太多思考的时间,只是点了点头,毫无起伏道,“抱歉。”
风子默一把抓住余声的前襟,在黑夜里看不分明的面容扭曲到了极致,“你跟我抱歉?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你告诉我那是个假契,你当时就有不要我的打算了吧?既然如此,你还把我拉进来干什么?”
余声能清楚地感觉到风子默的手在颤抖,并不只是手,风子默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自己竟然把他气成这样。
“因为你值得我们争取一下。”余声面不改色说着违心的话,“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你跟沈旗笑的关系。”
“所以还是因为沈旗笑?”风子默咬着牙艰难地笑出来,“你以为我知道吗?他瞒了我那么多年,我也是受害者!”
“如果当初知道你们的关系,我根本不会邀你入组。”余声用平静的语调撒着谎,其实当初邀请风子默表演魔术时,他们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风子默本该能够注意到这个明显的漏洞,但他此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几乎是大喊大叫地冲余声说,“就算是因为他,但我什么时候做过损害你们利益的事情?还是那句话,余声,自从加入你们,我哪次不是和你们站在一起?”
余声不言,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风子默。此时的他,看上去真的异常悲伤。
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继续变魔术,继续追逐梦想,不好吗?余声默默地想着,这是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这个案件已经牵扯了太多与风子默有关的事情,如果再调查下去,余声怕他真的会崩溃。
但面对风子默的质问,余声真的回答不出来。每一次,风子默都和他们站在一起,哪怕是有沈旗笑的存在。
看到余声沉默下去,风子默咬牙冷冷笑了一声,扔下余声的前襟,踉跄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指着余声的脑袋,“到此为止吧。”
说完,风子默扶着栏杆走下了楼梯,凉风袭来的天台,隐隐传来风子默痛苦而艰难的大笑声,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嘟囔。
余声怔怔地坐在原地,没有追过去。
在他的意识中,听到这个消息的风子默应该是笑的,但不应该笑的这么悲伤。能够回归正常生活,能够继续接演出,不是他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可是为什么他这么愤怒?
走下楼的风子默踉跄着冲出别墅,把在大厅里卿卿我我的楼少泽和何边哲吓了一跳,何边哲更是直接跳起来要去扶他,却被风子默一把挥开,大吼一声“滚”。
何边哲呆呆地站在那里,和身后的楼少泽对视一眼,两个人还没做出什么表示,风子默已经甩开大门走了出去,“砰”一声,大门被他死死摔上。
俩人顿时飞一般地上了天台,就见余声还是那个姿势,静静看着远处。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一下,就算打过招呼了。
楼少泽和何边哲面面相觑,这两个人又怎么了?
却说那边狂奔出去的风子默,兜兜转转之后,心底的愤怒消下去了一些,用“回到正常生活也挺好”这种念头来麻痹自己,围着别墅转了几圈后,风子默去到附近一个小公园,公园里四下无人,有也只是几对小情侣,在月夜下窃窃私语。
风子默找到一张长椅,一头栽了下来,闭上眼睡得昏天黑地。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吵。
风子默昏昏沉沉中挠了挠头发,手一歪,却是打在了一处冰冷的硬物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颠簸感,摇摇晃晃的令人十分难受。
他揉了揉眼睛,眼皮抬起,目光从眼皮间的缝隙中透出,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什么情况?还没白天?
他登时睁大眼睛,身体随着颠簸左右摇摆,周身是阵阵哭声和窃窃私语——他周围应该有许多人,但他看不见。
这里太黑了。
这是什么地方?
风子默简单回忆起来——昨晚跑出别墅后,他就窝进公园,钻上长椅睡了,一夜无梦,谁知醒来后却在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谨慎地抬手摸了摸四周,果然,刚才他手碰到的是几根栏杆。
风子默有些纳闷,他难道在笼子里?可这笼子又在哪里?风子默甩了甩脑袋,后知后觉地感到这种颠簸的节奏有些熟悉。
半分钟后,他想起来了。
他在车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趁他睡觉的时候下的黑手?
风子默敲了敲栏杆,低声说,“你们都是什么人?”
话是冲着四周的人说的,但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该哭的哭,该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
风子默无语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有个怯怯的小声在栏杆附近响起,“你、你是谁?”
我、我是谁?
听这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孩。风子默定了定神,没有回答他,反而进一步询问道,“这是辆去哪的车?”
“……我不知道。”男孩讷讷地小声说,声音里带着鼻音,显然也是哭包阵营的一员。
“那——”
风子默下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车辆突然一个急刹,他整个人就扑到了栏杆上,好不狼狈。
紧接着,一片阳光倾泻下来。风子默眯眼去看,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车上的人被分开关到了各自的笼子里,放在了车厢内部,每个笼子底下还贴心地装置有带轮子的木板,显然是为了方便运输。
风子默刚意识到这一点,一个彪形壮汉就拉着木板将他的笼子拖出了车厢,一行十几个人推着笼子下了车,任凭风子默怎么问,一点解释也不给。
不给解释,就自己看。
风子默环视四周,四周的建筑十分眼生,高高耸耸四面都是,他们显然是被运到了高耸建筑的中央。
大汉们推着几个笼子径直往不同的楼里走,风子默和一个泪眼朦胧的小男孩被推到了一起,看模样,应该就是刚才回他话的那个男孩。
他们将笼子推进电梯,点了负二层,风子默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电梯门开,一股y-in冷扑面而来,风子默和那个男孩被推着去了地下室最深处。不知谁按下开关,灯光大亮,风子默顷刻怔住。
一个又一个的小笼子,关着不同x_ing别不同年龄的人,每个笼子都细心地编了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墙根处,里面的人大多是瘫倒的,偶尔有一两个抬起头来看看新来的,也很快就垂下头去了。
这——风子默惊呆——这难道不是那个海底实验室的翻版吗?怎么,自己逃出来一个,转眼又进来一个?
怔愣间,他和那个男孩已经被推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固定好,一个大汉闷声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吵别闹。”
风子默一头雾水。
倒是那个男孩,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的停也停不下来。
风子默连声唤,“别哭了,别哭了。”
男孩瘪着嘴瞥他一眼。
“对,乖,别哭哈。”风子默冲男孩扮鬼脸,“那些叔叔跟你玩藏猫猫的游戏呢,别怕他们。”
男孩咧着嘴,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风子默连忙掏了掏口袋,还好,还有硬币。他立刻挥了挥硬币,“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话语间,他手指一撮,一枚硬币已经变成了两枚。
男孩果然止住了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风子默的手。
风子默笑了笑,可惜只有两枚硬币了。他一变二,二变零,再从零变一,变得男孩咧开嘴笑了笑。
于是风子默也跟着笑了笑。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
“还是没找到?”楼少泽听着何边哲的报告皱了皱眉,啧了一声,看向一边沉着脸的余声,“队长,你把他气成什么样?人家跑丢了。”
余声不言。
“要我说,你给他打个电话认个错,没准人家就自己屁颠屁颠回来了。”楼少泽看热闹不嫌事大。
见余声还是不言,楼少泽只好故意叹了口气,重新问起何边哲来,“程清和田鹿,有消息了吗?”
“程清还是没有……”何边哲扫着手上少得可怜的情报,无奈地摊手,“田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