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日不见,这小子就瘦了一圈,两颊略有下陷,下颚尖翘,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被加班熬夜折磨出的黑眼圈,精气神严重不足。
杨开泰拿着一叠资料,往他身边一站就要开始念,楚行云忙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你先等一等。”说着看向乔师师:“我让你查的人呢?”
乔师师迅速切换角色,敛正神态道:“那个冯竟成,早在十三年前,就是连环绑架杀人案破获不久就死了。”
楚行云一默,目光骤暗:“死了?”
乔师师点头:“嗯,冯竟成在03年除夕夜回乡访友,结果他的车在高速上油箱漏油,造成车辆自爆。翻下山沟后自燃了将近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才被过往的车辆发现。当时尸体已经全部烧得焦黑,只在现场发现冯竟成的证件和他的左手小拇指半截断指,当时尸检只做了血液鉴定,的确属于冯竟成。”
冯竟成死了?
在那一瞬间,楚行云感到头晕目眩,如果冯竟成死了,那此时缠绕在他们身边的人是谁?鬼魂吗?!
不,他绝对没有死,车辆自爆自燃绝对又是他的一套把戏,就为了今天的暴露做准备!
楚行云简直想赞美他,这个人简直太聪明,太狡诈!
冯竟成绝对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贺丞接到他的电话时,肖树刚好把车停在亮着红灯的路口前。
“怎么了?”
他问。
楚行云貌似压抑着重重怒火的声音嘶哑且灼热的传过来:“你身边有没有左手小拇指残疾的人。”
虽然他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但是贺丞还是配合他认真的回想,然后道:“没有。”
“这个人最近才出现在你身边,你再好好想想。”
贺丞再次回忆,然后如实道:“确实没有。”
说完,他刚想有所反问,楚行云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黑了屏的手机,他默默的往肚子里咽下一口气,然后拨出去一通电话,他的心理医生很快接起来。
脑海中不断翻涌着纷乱的杂音,他决定向心理医生求助。
“我明天就要出外省了,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今晚就可以约定一次见面。”
贺丞略一思索:“好,我现在过去找你,工作室见吗?”
“我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
不到半分钟,肖树把车开到他所说的地址,一片中高档小区大门口。
肖树道: “那我先把陈女士安顿好,你和高医生谈完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贺丞点点头,穿上西装外套开门下车,然后弯腰伏在窗口对陈静笑道:“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陈静匆匆瞥他一眼,低声道:“嗯。”
肖树目送他走进小区,才驱车离开。
贺丞按照短信上的详细地址,找到一栋独栋高楼,乘电梯直达十六楼。
他刚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相熟的男人站在半开的房门前冲他招手,笑道:“这里。”
贺丞朝他走过去,获得他不用换鞋的许可便直接走进客厅。
房间里的灯光开的很暗,只有落地窗边的一组相对而放的单人沙发中间亮着一盏落地台灯。
“先坐吧。”
高医生指了指窗边的沙发,然后走进开放式厨房流离台后倒了两杯水。
贺丞没有入座,而是站在客厅,把四周的布景扫视一遍,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轻抿了两口,客套道:“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你是我的客户。”
高医生笑道,随后稍显诧异的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眼镜,问道:“我记得你也有些近视,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贺丞又喝了一口水,开始了此行的第一句谈话:“我不近视,戴眼镜只是习惯而已。”
“那为什么忽然变更自己的习惯?”
“因为——不想被束缚,想逃脱过去。”
“我很愿意听你讲下去,但是请允许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贺丞看着他:“什么东西?”
高医生笑着道了声稍等,然后端着茶杯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了一张装在相框里的照片,回到贺丞面前站好,把照片递给他,笑说:“这个女孩儿,你应该很熟悉。”
贺丞接过去,只见是两个人的合照,其中一人是他,另一个大概就是他上次说起过的女儿了。
这个女孩儿,他当真有些熟悉,和在市局见到过的一位女警,他对那个女警的印象不是很清晰,只觉得她们有些相似,同样是短发,清秀的白净脸庞。
“我好像见过——”
话没说完,贺丞目光一顿,蓦然噤声,随后把照片拿近,因惊讶而扩张的瞳孔里倒映出女孩儿鼻头上的那一点黑痣。
‘她很清秀,短头发,鼻子上有颗痣。’
陈静的声音就像魔咒般不断在他脑海中涌现,如撞钟般在他耳边嗡鸣回响——
手里的马克杯噗通一声掉在地板上,他好像在一瞬间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在失去意识陷入黑暗之前,贺丞看到站在对面的高医生依然在朝他露出温雅又亲善的笑容,而他持着马克杯的左手,小拇指竟然缺失了第一个指关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高医生,在89章【白熊玩偶】就出场了,嗯,他姓高。
而且他说过,有一个女儿,儿子和贺丞差不多大,现在只有女儿陪在身边。不想再被说反转的突然什么的,这些细节都提过。
第118章 一级谋杀【42】
落日的时候夕阳格外鲜红,本以为今天晚上将是一个明亮的夜晚,但天幕已经被黑云遮蔽,却不见月亮升起,天空中更是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空气中来回翻涌着入秋以来愈加明显的丝丝凉气。
“起风了。”
苏婉把办公室的窗户关上,回过身靠在窗台,双手c-h-a在白大褂的口袋中,道:“明天应该会下雨。”
杨开泰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捧着一份资料看的很仔细,但还是接话:“你查天气预报了?”
“那倒没有。”
苏婉把双手从白大褂口袋中拿出来,扣着左手食指圆润的指甲,语气稚嫩又可爱道:“每年这个时候,南方的冷空气就会北上,现在——也该到银江了。”
杨开泰抬起头,看了看她身后窗外亮着灯光异彩的黑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双浓黑清澈的眼眸中隐隐出神。
“傅队的伤怎么样?”
苏婉扣着指甲问。
提起傅亦,杨开泰眼睛一闪,迅速低下头,把手里的资料翻得哗哗乱响:“……挺严重的,医生说拆了线才能下地走路。”
苏婉故作老成的叹口气:“两个队长走的走,伤的伤,你们可有的忙了。”
“嗯,那我把报告拿走了,你应该——可以下班了。”
杨开泰打开门,有些不熟练的模仿着楚行云的语气道。
苏婉抬起头,冲他笑弯了一双杏眼:“呦喂,谢谢你。”
杨开泰脸上一红,关上门走了。
上楼的途中,看到赵峰正好从楼上下来,于是停在楼梯口等了他几步。
“怎么样?”
杨开泰问。
赵峰唾了一声:“公子爷什么都不说,像死人一样。我倒要看看他上了法庭还能不能行驶自己的沉默权,这是方雨的尸检报告?”
赵峰要拿他手里的资料,却被他一抬手躲了过去。
“我去问他。”
他卷着资料几步登上楼梯,在三楼一间拘留室外握住门把,拧着眉,面色沉重的僵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比审讯室更封闭,小小一间四方墙壁围困的房,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一张铁椅,亮着异常强烈的白炽灯,炙热又强盛的光芒将这间小小的囚室照的比白昼还要亮上好几倍。
覃骁就坐在那张铁椅上,身前挡着挡板,被手铐拷住的双手无力的搭在挡板上,听到开门声也无动于衷,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把头歪向一边。
杨开泰关上门,首先关闭这使人强烈不适的强光。光源一灭,覃骁感到脑子里折磨了他一天的光感也消失了,他睁开眼睛,恢复正常光亮的室内让他长时间遭受强光刺激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只觉眼前一阵昏黑,空气中漂浮着晃动的黑影。
随后,他看到一张近似杨开泰的脸来到他面前,帮他祛除手上冰冷的手铐。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短暂的恍惚过去,他看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杨开泰。
“你饿吗?”
杨开泰把挡板也去掉,微微弯下腰,看着他问。
覃骁愣住了似的,怔怔的看着他,不言语。
“我同事说你一直没吃过东西,这样不行,你得多少吃一点,我去给你拿点东西。”
说着,杨开泰返身走出拘留室,留下一扇半开的房门。
覃骁很快从怔愣中苏醒,他英俊的面孔上泛着青白,几日未经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黑色衬衫像是被揉烂的菜叶子,此刻他看起来像个狼狈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