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非之后,陶一粟算了算,这一场做下来几乎小半年,等三个任务都做完,也不知道要过去多少年,他开始觉得严文是个老油条,有多少敷衍自己的意思。
陶一粟保持着每天五个小时睡眠,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训练,他开始拔高,慢慢长到一米八,单薄的身子鼓起肌r_ou_,喝酒抽烟,一些本营里的人还给他庆祝二十岁的生日,晚上邀他去红灯区。
他们去的红灯区是队里的第二个“据点”,没有名字,没人站街,全靠积累的好口碑在客户间口口相传,才得以生息不绝。拽他去的是布丁,土耳其人,二十五岁,烟龄十三年,再加上不爱刷牙,半口黄牙,口腔里有些腔鼻的味道,陶一粟也是在看到他之后才决定,以后一定要抽贵烟。
陶一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红灯区都是满庭红灯,但这个肯定是。通道还是大堂,全部是红色的小灯,过道极窄,布丁搂着他的肩膀刚刚好走过。过道两端的房间不是门,是一缕一缕挂着珠子的帘子,要是仔细看,一定能看见里面发生着什么。陶一粟并没有往里看,此起彼伏的声音大概解释了。他们走到分叉口,布丁指着右边的过道,拍拍陶一粟的肩膀:“听着兄弟,你要是想走那边,你就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陶一粟猜了猜,往右边看,可能他看的时间有点久,布丁把手从他肩膀上拿开。
陶一粟转头:“左边吧。”说完迈步往左走,布丁笑嘻嘻地跟上。
没走几步就有个女人出来挽住布丁,旁边的另一个马上心领神会上前拉住陶一粟的衣襟,陶一粟被拉走,被推进一个房间,撞到一片帘子,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栽到沙发上,转身坐好,看见女人扔下她的上衣,晃动着走过来。陶一粟往后坐了坐,手上都是汗,在女人的胸贴到他的胸前的时候,陶一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陶一粟其实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说这个,他只是本能,女人在他耳边,大概是笑了一下,从他身上下来,蹲低,解他的裤子,陶一粟还在犹豫要不要拦一下,就突然被温润潮s-hi裹住,脑皮一紧,要做什么都忘了。
快到是很快,毕竟第一次。陶一粟看着女人漱口,脸非常红。女人重新走回来,弯下腰开始脱自己的内裤,一小片蕾丝黑色布落在地上。
陶一粟站起来:“那……那……那个就行了。”说完逃了出来。
陶一粟坐在大堂等布丁,看着来往的人,男人里,骂女人的,被女人骂的,喝醉倒地的,咆哮砸东西的,女人里,聚在一起抽烟笑,路过朝喝醉的男人吐口唾沫,砸东西的连看都不看。人人都很忙,人人不相通。
陶一粟等了两个小时,布丁才跟他的好朋友像连体婴一样走出来,布丁还喝了不少酒,跟好朋友舌头相交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叫着陶一粟,准备回去。
布丁出了门,没走几步就直挺挺地趴倒在地上。
陶一粟在后面叹了口气,把他背起来,往回走。
路上过巷子的时候有个瘫倒的醉汉,呼吸急促,痛苦地在地上挣扎。陶一粟急忙放下布丁过去看,大概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陶一粟绕到他背后搂住他,挤他的腹部,那人喷出一团粘液,中间夹着个硬物,陶一粟还没仔细看,那醉汉把晃晃悠悠的刀抵了过来,要钱。陶一粟看了一眼他,站都站不稳。陶一粟绕过他,捡起布丁,重新上路,那人还在对着电线杆打劫。
布丁在他背上含糊地说着话,陶一粟背着一身酒气的人,慢慢走着,布丁还是很重的。布丁咕哝咕哝,鼻涕眼泪都蹭在陶一粟肩上,陶一粟重重叹了口气,十分不想再管这个人。可是他还是想想而已,毕竟那天晚上星星又近又亮,在头顶不知忧愁地发着光,来自遥远光年的孤独星体,折着光献给黑夜,这是好东西,今天是个好时候,有心思来看。
这个夜晚是命运赏赐的。
所以,起码这个夜晚,陶一粟还是陶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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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一粟的第二个任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听了更多打仗的人关于战争的想法,他们对战争想法不尽相同,对各方势力也都各执一词,讲不通常常会吵起来,吵起来就想要打架,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常在酒吧里聊,因为酒保会制止他们,不然真打起来,似乎又不太值当。刚开始见人争执还很紧张的陶一粟,渐渐就习惯了,他们吵他们的,陶一粟的阶段x_ing目标是尝遍酒单上的酒。
其实陶一粟第一次开枪杀人也是在第二次任务,不过发生的太快了,那个阿拉伯人手无寸铁,举着旗哇哇乱叫地朝他跑过来,陶一粟可以选择伤他的腿,但是陶一粟慌了,他十分慌张,所以对准了头。事后,萨利姆还颇为得意地夸陶一粟枪法好。
陶一粟刻意不去想这件事,但陷入一种长时间的眩晕感,眼前会突然有片光晃动,他能清楚地听见人说话,等到他做出反应却似乎花了很长时间。如果陶一粟有机会接触到心理医生,他们一定会让他警惕这种状态。但他没机会。陶一粟有些紧张,他怕被人发现,但其实并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变化。陶一粟没向任何人求助,等待能够自己好起来,眩晕感开始断续地出现,一般来说,只要他周围安静下来,陶一粟就陷入眩晕感。过了两个月,眩晕感消失,陶一粟觉得自己变了,他不再慌张,也不再小心翼翼,其他人说的话在他听来通通无关痛痒,任何外界的消息在他这里都能引起什么波澜。他想,自己也许是好起来了。
除了他晚上常常做噩梦,半夜醒来一身冷汗。
不过没关系,醒来抽根烟,洗个澡,还能回去继续睡一两个小时。
陶一粟跟严梦渐渐熟络起来,任务间隙他常常会见到严梦,严梦如果不忙,就会在附近待一段时间,跟陶一粟吃吃饭,喝喝酒。陶一粟发现严梦的头发一次比一次短,皮肤越来越黑,手指甲剪得非常短,几乎陷进r_ou_里。
这次去酒吧见严梦,看背影像是个瘦弱的男人。
陶一粟坐下到她旁边,惊讶地发现严梦脸上贴着的绷带。
“怎么了?”
“哦,炸/弹碎片。”严梦递来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看看这个。”严梦掏出她的相机,兴致勃勃地拿给陶一粟看。
陶一粟以为是贫苦儿童照片和战争荒地,但不是,是一些飞鸟和犀牛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蝴蝶落在牛角上,从拍照的角度看起,扭头的牛像是在对蝴蝶笑。陶一粟笑起来,他仔细翻了翻,喝了口酒,还给她,带着调侃:“所以你立志走进非洲,是为了拍拍风景照?”
严梦摇摇头接过来:“给你看的都是好的,伤和枪你见过了。”
陶一粟喉头一涩,差点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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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梦加入了一个青年公益组织,大多数都是和她一样来关注非洲问题,希望引起人们对战乱问题的重视。可是这件事做着做着,严梦就产生了怀疑。且不说一茬一茬的青年志愿者来到非洲甚至不会离开茨瓦内,只是为了写一份漂亮的大学申请书,待够一两个假期便再也不来。另一些立志投身和平的志士,大多数面向的都是西方国家,在这里做的事是将这里的现状带去西方国家看,期待他们来做些反应,期待他们做些什么,也许募捐一些资金,也许捐赠一些药品,再递交非洲某些国家政府手里,至此,大功德一件。倒不是说严梦觉得这样不好,只是她渐渐发现这里的问题是解决不了的,这对于她来说有些幻灭,她很难选择跟组织里的其他人一样,做些这样的事让自己感觉像个英雄,她感到相当困惑。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她结实了另一批人,这些人普遍年龄更大,来自全球各地,和她一样对“拯救世界”没有欲望,他们有些在这片土地长大,有些在这片土地上失去重要的东西,出于各种原因,选择留下,不进行任何政治抗争,医生便治病,教师则教书,他们在当地贫瘠的山村里,在简陋的教室里,做着十分简单的事。严梦加入倡导民间互助的行动,并不完全属于某个组织。这次她见陶一粟的时候,她的团队正在促成美国一家水利能源公司向纳米比亚的一个小镇捐赠水泵及修建管道。
严梦是这样一种人。她去芝加哥拜访“绿源”公司的时候,看陶一粟整天丧丧的,就要带他一起去。在高档商务楼谈完,就去沃其根的一个县看装备。他们吃饭在汉堡王,住得是偏远便宜的汽车旅馆,因为来往机票很贵,陶一粟刚开始工作,没什么钱,严梦是个公益活动家,也囊中羞涩。他们某天早上九点多正在吃饭,来了几个年轻人募集善款,说当地有个男孩儿有什么骨髓什么血症,陶一粟其实都没怎么听明白他们在讲什么,那些人讲英语有口音。但严梦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挺动容,她让陶一粟先吃,她跟着那些人一起在餐馆里游说,末了还要一起去大学、教会。陶一粟也跟着去了,看着严梦非常积极地帮忙,甚至跟大学的乐团商量着办个小的演奏会,来募款。她不只是说说而已,从中午十一点开始,严梦跟那些人忙了一天,又是广播又是拉着横幅贴在车上满城跑,真的在晚上九点半开起了演奏会。严梦紧接着就跟他们一起去看了那生病的小男孩,并说在自己走之前,需要帮什么忙都可以说。陶一粟就只是跟着,他们俩晚上十二点多才回旅馆,严梦说她饿了,陶一粟递过去拎了一天的汉堡和芬达,看严梦接过去,又不好意思地觉得坏了,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