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嗯嗯了两声:“晚上吃饭去不去?有小姑娘。”
半仙儿刚刚的正气一扫而空:“能摸摸手吗?”
丁青摇头:“不行,都正经人。”
半仙儿并不气恼,站起来棋也不下了:“那我得回去换件儿衣服。”
“你换来换去不都是黑色太极服。”丁青嫌弃他。
半仙儿义正言辞:“那也是一件新的黑色太极服,人小姑娘也想看干净的东西。”
说完就要走,丁青笑着看他:“那你就不该去。”
半仙儿装作没听见,健步如飞遁去。
丁青摇摇头,真自己人吃顿饭,拢共就俩小姑娘,一个小苹果,一个吕乔,剩下的都是小伙子。不知道半仙儿去了会不会哭。
丁青下午带着半仙儿一起去赴宴,半仙儿还带了自己的昂贵的手杖来撑台面,但是在门口看到宴会与会人员,就泄了气,丁青拍他的肩膀:“还吃不吃饭了?”半仙儿叹口气:“吃啊,来都来了,便宜不占王八蛋。”然后把手杖随手一扔,自己占个角吃饭。
小苹果自然是跟罗大飞一起,丁青和方木司徐珂就和吕乔聊天吃饭,剩下的人也各有各的圈,就半仙儿自己埋头只管吃。吕乔听听他们仨讲话就很想笑,他们说话超级弱智。吕乔发现他们三个在看她:“看什么?”徐珂接话:“我们在打赌你今天笑过没。”
呵,男人,真无聊。吕乔面色不动,并不开口。
方木司往前凑凑:“哎,你说如果你长时间不笑,脸上就长时间一个表情,假如有树脂滴下来,会不会变成一块琥珀?”
呵,男人,真他妈无聊。吕乔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丁青跟徐珂都在笑。
“你知道琥珀要多长时间形成吗?你知道需要怎样的压力和热力吗?你知道这跟地质作用有关系吗?你知道什么树脂能造这么大一块琥珀?”
方木司愣了,扭头看丁青。
丁青和徐珂好似从未来过,他们在讨论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
“如果僵尸袭城,你怎么跑?”
“走海路啊。”
“那要是他们会游泳呢?”
“那还有鲨鱼呢。”
方木司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道了歉,吕乔突然也很尴尬,她其实没有生气,不过看起来好像在发脾气,她对方木司只是曾经有远远的观望和自以为是的幻想,私下没怎么相处过,彼此都不太了解对方。“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木司还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开。
“你本来想说什么?”吕乔问他。
“就……”方木司嚼着口香糖用食指挠了挠脸,“我以为你会说类似于什么‘那我跟水晶谁好看’,然后我就会说‘你更好看’,然后……就聊过去了……”
吕乔沉默,方木司也一起沉默着。
吕乔突然笑了一下:“我说不出那种话的。”
方木司看她笑了,自己的脸色也明亮起来:“我现在知道了。”
方木司给吕乔到了杯清酒,两人喝酒聊天,像是第一次见面。
半仙儿就看着这一幕,百无聊赖地重新低下头吃他的山药。
晚上丁青和半仙儿顺路送吕乔回去。车停在路口,吕乔要下去,半仙儿突然伸手拉住丁青:“我们跟她一起去吧。”
丁青看半仙儿挺严肃,就同意了。吕乔坐在一幢复合洋楼的二层,暂居。
半仙儿一路都非常小心,常常拿手杖捣来捣去。丁青直接问他:“怎么了?”半仙儿说有人来过。
他们没见到人,上了楼,丁青拉住吕乔,自己先推门,推开后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吕乔:“嗯……”
吕乔在门推开之后闻到味道,就有不好的猜想,她推开丁青,就看见她的猫被吊在房屋中间,线拉在房间四壁新钉的钉子上,瘦窄失血,像张毛皮,墙上用血写着几个“滚”字。吕乔看一眼就偏过脸,往外退,摁着胸口大口呼吸,眼睛不停地眨,但也没能阻止哭出来。
半仙儿扶着她离开门,路过门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丁青看了一眼半仙儿:“我进去收拾一下,你陪一会儿她。”
半仙儿点点头。
丁青进去把猫解下来,用了水和几大包纸,擦干净了墙上的血,通通收进一个黑色的大布袋里,然后出门叫吕乔:“你进去收拾一下东西,换个地方住吧。”
吕乔愣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冲过来拽着丁青的领子:“你别擦!你没擦吧!这可以作为证据,我们可以告死高更,他会付出代价的!他怎么敢!这么任意妄为,无法无天!”
丁青过来安抚她:“你冷静一点。你再这么高调下去,只会引来更多注意……”
“我不怕。”吕乔目光炯炯,一字一句,“我不怕这种事,我还要住在这里,直到高更和他的人,通通下地狱。凭什么要我躲,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哪也不去!”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没必要啊。”丁青十分诚恳地看她。
半仙儿倒是转头看了一眼丁青。
“恶人自有恶人磨。”丁青看她,指了指屋里,“这种事完全就是为了泄愤,难道高更还会有心思管这种屁事。这只是下面人失去管控的一个表现而已。这件事,查到最后真不一定查到高更身上,说不定在哪一环就跟上面断掉了。我们要继续做我们的事,咬紧高更,不要分心,在下面人更疯之前把事情搞定。”
吕乔还在颤抖,她的n_ai猫还不到一岁,领养她的时候还没睁眼就被扔掉了,吕乔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让她好好长大。
“去收拾东西吧。”丁青劝她。
吕乔咬紧牙,一步一步走进房间里去。丁青和半仙儿看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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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一粟最近在招人,丁小宝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调酒。陶一粟的酒吧极具中国风,招牌是块匾,名字还没起好,于是挂着个空匾。丁青说叫“龙门酒吧”,陶一粟嫌太俗,其他好听的也没想到。酒吧台桌椅柜隔栏屏障都是木头的,碟杯是陶瓷的,连摇酒壶什么的也纹了花,来和整体氛围统一。陶一粟觉得这家店成本太高了,非常怕有客人来,打了东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灯光倒是很现代,除了普通的灯,还挂着壁灯,绘灯,甚至丁青想要的一种在墙里发光的灯。那天试开的时候,那面墙一亮,丁青就吹了声口哨,扭头跟陶一粟说:“应该在那墙上来一发。”陶一粟推了他一把,但回家发现还真有面墙要动工。
虽然生意惨淡,居然还是有人来应聘,估计以为这是个初创酒吧,万一前景好呢,丁青陪他一起面试,其实面试,也就随便聊聊天,丁青主要负责拒绝他们。
来了一个十九岁的学生,来找兼职,随便拉扯了两句,丁青问他:“你觉得这酒吧该叫什么?”
十九想了想:“牛牛牛。”
丁小宝在后面抹桌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陶一粟点点头:“谢谢你,再联系。”
十九掏手机:“还没留联系方式呢。”
丁青摆摆手:“用意念联系。”
十九:“……”
来了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西装革履。
“叫什么?嗯……其实叫什么都可以,主要是要表现我们这里的情怀,那情怀又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这问题问得好,你看这一桌一椅,一灯一杯,这都是情怀……”
“谢谢你,再联系。”
“好嘞,这是我的名片,来,小哥一张,来,这位大哥一张。来,后面扫地的小伙子,来你也一张。我平时也做些二手生意,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联系……”
来了一个三十五岁的衬衣男人。
“嗯,云霄。”男人推了推眼镜,“我觉得这个名字就非常好,高耸入云霄,大气!我原来是建筑师,造过很多大楼,那一到y-in天吧,你就看,楼都在云端里,这不就是楼的境界吗?我们做生意都要有境界,冲上云霄,大气磅礴,男人就该这样。”
“谢谢你,再联系。”
“也行,你有我电话吧,你也可以去西街人才市场找‘老郑’,那就是我。哎,我说过吗?我以前是个建筑师。”
“……说过了。”
“我给你想?你自己开酒吧你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名,你当什么老板啊?你想开的时候自己没想好叫什么吗?你那时候没想好,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怎么着都不会喜欢的。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人了,做事哪怕没个计划也要有个打算呢。你要什么都没有,就得做好失望的准备,去别人身上求什么完美。”对面的男人翘起腿,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对着这一个问题说了一大段话,然后仿佛对这个面试失去信心一样,掏出了口香糖自顾自嚼,还伸手递过来,丁青抱着手臂根本不动,陶一粟倒是拿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