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陪在身边”那样简单。
傅惊辰左侧眼角,还有一点颜色微白的疤痕。并不显眼,坠在眼尾处,只有半颗芝麻粒大小。但褚浔总能一眼看到。那是他发了疯,亲手砸出的伤疤。再往前一分,或许眼球并不只是充血,而要被划伤表面。
“对不起……”褚浔抬手摩挲那点伤疤,反复道:“对不起……”再靠过去一些,仰头用嘴唇轻轻碰一下。一面道歉,一面用心反思,“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不。你错了容容,”傅惊辰捏住褚浔下巴,将他稍微推开一点,好让自己能够望着他的眼睛,“你是最好的男朋友。”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坚守与忠诚。在傅惊辰先前的恋情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包括他自己。只有褚浔,年纪最轻,却最固执、最坚持。纵使被伤害、被辜负,也从不肯违逆本心。
这样好的男朋友,哪里还能找得到第二个。
“容容是最好的……一直都是……”
傅惊辰声音渐低,轻柔如在耳边絮语。揽在褚浔背部的手轻微用力,将人圈在怀里。嘴唇落在褚浔额角,这一次却未点到即止。由眉心,到眼睛,再到鼻梁、面颊,最后,像终于找到归巢的鸟儿,急切覆上褚浔的双唇。
脑中瞬时一片空白。褚浔全凭本能,手掌猛然抓紧傅惊辰肩膀。心跳“砰砰砰”,擂鼓一样响亮。头晕目眩,眼前金星起伏明灭。
多么神奇,他居然又吻到了他的小辰哥。在他几乎已经忘记如何与人亲近的时候。
似乎有些透不过气,胸口也闷得难受。依稀听到傅惊辰在大声讲:“张口呼吸!”
褚浔依言张开嘴唇,大口大口换气。待到气息稍缓,褚浔也已自昏眩中清醒。他立即扭转局面,饿狼一般扑上去,凶猛叼住傅惊辰双唇。口中的唇r_ou_柔滑细嫩。褚浔吸吮舔舐,吻得缠绵痴迷。
耳边却传来一阵轻笑。褚浔终是被推开。傅惊辰碰一下自己被咬破的嘴唇,打趣般道:“容容,你肚子饿了吗?”
褚浔愣愣点一点头,“是有一点。怎么了?”
傅惊辰心中笑得停不下,表面却只云淡风轻。站起身揉揉褚浔发顶,“我去找一下医生。复建方案要尽快确定。”
褚浔微微嘟一下嘴唇,可怜巴巴仰头看傅惊辰,“我还没有亲够呢。”
内心渐渐安定。褚浔以往的x_ing情,似乎亦开始悄然复苏。
傅惊辰心头波澜涌动,弯腰捏一捏褚浔面庞,着意逗他道:“不急。我要找点学习资料来给你看。等把基本技巧学会,再……”傅惊辰请轻咳一声,“也不迟。”
褚浔仍旧懵懵懂懂。傅惊辰走到门边,他才如梦初醒。旋即大吼一声:“小辰哥,你竟然敢小看我的技巧!我有多厉害,难得你还不清楚?!”
傅惊辰面如冷玉,此时也禁不住红晕微染。他虚张声势,抬手点一下褚浔,佯作凶狠:“等着瞧。这次我可不会再惯着你!”
褚浔做个鬼脸,冲已溜出门缝儿的人道:“想的美!一日为妻终生为妻!”
门板哐当一声被大力关紧。
褚浔面庞也如被烧着一般,一面大笑,一面滚倒在床上。
双腿恢复知觉,仅仅是康复的第一步。褚浔瘫痪三月有余,因护理得当,肌r_ou_未曾出现萎缩迹象。但到底脊髓休克期过长,影响到神经对肢体的控制力。重新尝试站立、行走,他的下肢根本不听使唤。有时甚至会有类似幻觉的情形出现。感觉已经迈出步子,实际还停在原地。或者终于成功跨出一步,脚尖却是对着错误的方向。他便仿佛一只有运动障碍的蠢笨企鹅。傻呆呆撑在防护栏上,半日挪不出一步。用尽力气迈出去,还不及感到喜悦,身体便已歪歪捏捏跌倒。
时间犹如被拖拽,飞一般流逝。再有一个月,央影的入学考试便要开始。《侵蚀》也确定会在国庆档期上映。而褚浔,莫说如常人一样行走,便是独自保持站立,都还困难重重。
烦躁,以及对自己的失望,无法克制地自角落里冒出头,幽灵般在心底来回飘荡。褚浔不想傅惊辰为自己担心,更怕自己固态萌发,会再次情绪失控伤到他。一段时间过后,褚浔便找了借口,催促傅惊辰回云天上班,不再让他陪自己复建。
这些日子,习惯与傅惊辰形影不离。乍然分开,心口便似缺了一块。但就算寂寞一点,也总好过会被傅惊辰看到自己肢体扭曲、笨拙僵硬的丑态。
这日过午,褚浔在教练看护下做完一组力量训练。护士敲门进来,告诉褚浔有访客。问她谁说,年轻的小护士笑道:“他让我保密。说要给褚先生一个惊喜。”
自褚浔出事以来,傅惊辰严密封锁消息,更拒绝任何人前来探视。左思右想,褚浔亦想不出会是谁得了傅惊辰的特赦令。
回病房冲了澡,换过衣服,褚浔让护士将客人请进来。护士依言出去。片刻响起敲门声。褚浔应允后,门板缓缓打开。一大捧郁金香色彩明艳,生机勃勃自门缝中窜出,将背后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褚浔一怔,随即惊喜大喊:“小风!”
沈蔚风拿开遮掩面孔的花束,皱起脸道:“你也太神了吧。这都能将我认出来!”
褚浔向他张开手臂,大大的眼睛笑成两道缝隙,“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第105章 第 105 章
“靠!小呆子又在胡说八道了!”沈蔚风大步跨过去,两条臂膀使力抱紧褚浔,“容容……容容……”他情不自禁埋在褚浔肩膀,重复唤着好友的名字。片刻之后,微热的液体浸透褚浔肩上一小片布料,“对不起,容容……”
褚浔毫不客气推开沈蔚风,伸手胡乱揉搓他的脸蛋,“你才是又在胡说八道!车祸而已,你说得什么对不起?”
未免褚浔遭受更多刺激,这场事故的真相,傅惊辰从未向褚浔提起。但对沈蔚风,傅惊辰却是半点情面也不肯给,早早便将他做下的蠢事,原原本本对他本人剖析清楚。沈蔚风自责、愧疚,这几个月来,每一天都在煎熬度日。直到得知褚浔康复有望,他才稍稍自令人窒息的悔恨中缓过一口气。但也正因如此,他便是再如何负疚,也没有办法郑重向褚浔道歉了。
沈蔚风暂且放下心事,笑着抓住褚浔捣乱的两只手,“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脸皮都要被你搞坏了。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你忍心给我搓烂啊?”
“切!”褚浔撇撇嘴唇,甩开手,将大捧花束砸在沈蔚风脸上,“在我面前还敢说自己帅,你的脸真不是一般的大。”
嘻嘻笑笑、吵闹拌嘴,像极他们多年前的相处方式。
两人似都同时察觉到这一点。四目相对,一起开怀大笑。
沈蔚风带来许多好消息。
《侵蚀》粗剪完成后,叶导组织过一场小型放映,观众只限极少数权威圈内电影人。放映会反响极为热烈。几位以毒舌挑剔闻名的评论家,一致为影片打出接近五星的高数。
“叶导说,他们还着重点名称赞了你。说安臣是《侵蚀》的核心,而褚容赋予了安臣血r_ou_鲜活的夺目灵魂。这评价,简直是要三金尽揽的预兆!”
沈蔚风为好友开心。褚浔亦十分激动,但不敢想那样多,只是道:“拿奖的事不好说的。只要没有拖剧组后腿,我便很开心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沈蔚风用力按住褚浔肩膀,“叶导也说过,你很有希望……对了,叶导原本也想来探望。但影片即将上映,他要忙的事太多。只能托我代为问候。还有,叶导的新片大概明年初开机。他让你好好准备,到时要准时跟组。”
先前《侵蚀》杀青,叶导便曾主动向褚浔提起过,若褚浔当真有心转行做导演,可以自下部影片开始跟在他身边学习。
此后这一年,事端迭起。褚浔更遭遇车祸双腿瘫痪,至今无法正常行走。但叶导信守承诺,依然记挂着当初的诺言。甚至不在乎褚浔是否会康复如初。打定主意,哪怕褚浔再也不能站起来,只要他肯学,叶导便会背起他这一只包袱,将自己毕生才学倾囊相授。
秉x_ing耿直的老导演,爱才、惜才。几十年来从未变过。
褚浔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烁,面上却绽开明朗笑容。他望着沈蔚风,郑重说道:“告诉叶导,我会准备好。一定!”
时间太过匆忙,似乎还未讲几句话,一个小时便已过去。护士提醒探视时间已到。沈蔚风皱眉不满道:“傅惊辰这个小气鬼。这是把你当犯人了?每天只给一小时放风。”
褚浔斜睨他,伸手拧他的腮,“你再背后讲小辰哥坏话试试看!”
沈蔚风拍开褚浔的手,“行了行了,知道你狼心狗肺,心里眼里只有你的小辰哥……我可提醒你啊,他有前科的。就算现在你可怜他,勉强跟他复合,你自己也要多长点心眼。当心再被他骗。”
褚浔掏掏耳朵,满不在乎般,“哎,话怎么这么多。快走吧你。”
好友这般不长进,沈蔚风气不打一出来。起身将褚浔长发揉作一团j-i窝,恨恨道:“就知道嫌我烦!傅惊辰那种人,小心眼不说还爱翻脸不认人。你整日傻乎乎的,可不是要多堤防着他些……”
话音未落,门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男声,“堤防我什么?”
褚浔探头去看,喜道:“小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