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看着眼前的这条动态许久,然后关掉了浏览器。
——那个、不是梦境。
绝对不会是梦境。
当时这条动态是陆景明自己发现的,然后兴致冲冲跑来告诉他。自杀之前的前一段时间,陈沫不断地梦见以前。
梦境里当然也包括这一幕。
陆景明拿着手机指着这条搜索结果的时候,一脸灿烂温暖的笑容,温柔的声音说着“陈沫陈沫你看,我也有粉丝啦。”
当时的自己也和他一起开心。
那时是真的开心。
那时走廊外下着雨,空气里泛着夏日泥土的气息,
陈沫在座椅上蜷起身体,深深地呼吸着。
——谁会知道、后来的自己,竟再不敢去看任何他粉丝的动态。
他闭着眼蜷缩在座椅上,用尽全身力气抱紧自己的双腿。
一阵音乐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陈沫看向床边橱柜上放着的背包,勉强想起来可能是自己当时用的手机。
想了想还是下了椅子过去翻找,拿到手后发现不过是天气预报的短信。
莫名的有点失落又有点安心。
从认识的那天开始,自己的手机里就必定存着陆景明的手机号,当然最后那几年只有陆景明经纪人的手机,陆景明总觉得他麻烦,常常联系不到,最后索x_ing连号码都换掉,只给了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如果是这个年纪,他们的关系还很好。
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呢?
陈沫突然想起来。
就算是15岁的时候他交了第一个女朋友,也并没有疏远过。
后来……
他不是很记得了。
有点头疼。
陈沫翻出陆景明的号码,加入黑名单,然后删除联系人。
自杀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
——带着所有的贪恋和不舍,一起离开那边的世界。
明知道不可能,却挣扎着想要成为对那个人来说特殊的存在,那样深爱着陆景明的自己太过悲惨,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然而却也放不下。
从14岁相遇到33岁去世,陈沫一直都喜欢那个叫陆景明的人。
所以明知道已经不对明知道没有希望,却还是无法舍弃。
求之不得、舍而不能。
每天装作无事地想着他,已经变成了陈沫的本能。
唯一摆脱那种人生的方式就只是让自己消失掉。
陈沫呆呆看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
屏幕黑着,边上是完好如初的手腕。
就当那是梦境吧。
已经给了那个人一生。
也该醒来了。
——我,不想再到他身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那之后依旧休息了几天。
期间,陈沫除了收到了几个来自家庭医生的短信之外没有收到过任何人的联络。
某个周五,陈沫起床后给父亲打了越洋电话,挂下电话后撑着雨伞去了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学校还没开始早课,学生们聚集在教室里打电话、吃零食、打扫卫生、闲聊、抄作业。
没有人注意到请了好几天假的陈沫过来上学了。
他把书本拿出来放好或者塞进课桌,然后对着身边白色的空荡荡的墙壁发呆。
父亲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早上的那通电话,电话另一头的父亲比印象中的那个男人要温和许多。
父亲的形象在脑海中一直很淡薄。
成年之前一直和母亲在外面做生意,基本没有团聚的时候,成年之后父母也回到了国内,专心发展这边的生意。想起来也是因为当时的自己荒唐的让他们担心了吧。当时用钱用得狠,都是给陆景明铺路。高中还不毕业的那个年纪哪里懂得人情世故,只以为给钱就行,结果当然是大错特错。
21岁的那年,陈沫和父母出柜。当时父母表示了理解,但是并不同意。抓着自己去看心理医生,连美国的x_ing别行为矫正的训练营都联系好了。与其说是被父母赶出家门,不如说只是自己一股脑地逃跑了。那之后听说父亲很生气,摔了那套他很喜欢的茶具,说“好!他就不要回来。我陈一默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之后并没有听说母亲的反应,但是出柜后,还在家的那段日子里,中年了还很漂亮的母亲也絮絮叨叨说还是要生孩子的,还是想要抱孙子的,说和女的试试也说不定自己会有感觉的。
当时才21,喜欢上陆景明也不过7年。以为自己会有结果,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想着,我就是喜欢那个人,我也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他呵。
已经都记不清样子的班主任走进了教室,叫纪律委员点名,安排值日生在黑板上写下课表,凶巴巴地让学生们把英语书拿出来。
——和父母出柜,是陈沫那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就这几天里陈沫也想过了。
陈沫那一生就爱过陆景明一个人,弄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来是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如果这一生不再和陆景明有任何关系,最后会喜欢上女的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嘲讽的笑了。
——痴心妄想。
“陆景明。”
扎着马尾露着逛街额头的班长点名了却没有收到回应。
她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报了下一个名字。
陆景明14岁就开始演艺生活,不过直到16岁快结束的时候才当上一个算是出场多的角色,其他的只能算是龙套。——那个角色很大程度上还是陈沫撒钱给他买来的。——但是就算这样也常常因为拍摄的原因出席。毕竟不是后来那样的大牌,待机待上一整天都是正常。陆景明有时候来了学校也和他抱怨,连员工快餐都比那些大牌难吃很多。陈沫当时就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比你的好吃?”陆景明怎么回答的他忘了,只记得最后闹了起来。
那时候是冬日,陆景明和自己闹来闹去的时候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手臂上,让后来的自己偷偷地贪恋着。
到了中午自习的时候,大概是父母的代理人到了学校了,班主任把他叫了出去商量离学的事情。
说完事情要走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想起来说了一句。
“陈沫啊、你放学了去和陆景明说一声,下周一有小测的,叫他过来。”
陈沫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有些干涩地回答:“老师……”
“还有,你和他说,一直缺课要留级的,学校也是有出席日的。好了,要上课了,你过去吧。”
陈沫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班主任已经低下头去批改作业了。
他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陈沫到陆景明家门下的时候,陆景明那间屋子的灯亮着。
他按了门铃后走楼梯上去。
陆景明家不高,住在四楼。
陈沫走到门口的时候累的扶着墙拼命喘。
陆景明穿了个蓝色的四角裤顶着个鸟窝头就跑了过来开门示意他进去,看到他喘地那样就嘲笑他。
“你走个四楼都能累成这样?也太娇生惯养了,小少爷。”
陈沫站在门口却不进去,按着膝盖看着陆景明家门口写着“出入平安”四个字的红色地毯喘。
“班主任要我告诉你。周一小测,你最好过去。还有出席日不够是要留级的。”
说完陈沫转身就要走。
陆景明在后面猛地一拉。
“唉、你急着回去干嘛?过来教我写作业。”
陈沫被拉了后面的衣领,一个重心不稳,四脚朝天地摔倒在陆景明的家门口。
“喂喂,不要紧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陈沫勉强起来,盯着地板依旧不看那人的脸。
“陈沫?”
陆景明看着他的后脑勺问。
“陈沫?怎么了?”
陆景明伸手要去碰他。
“陆景明。”
陈沫突然开口了。
就那样看着陆景明家门口的地板开口。
“我要搬去挪威了,和我爸妈一起住。”
“啊?”陆景明呆住。
陆景明的手伸了一半停在空中。
“这周就会走,所以就到此为止了。”
“陈沫……这怎么…”
陈沫直起身,抬眼看那个现在还不修边幅以后却让世界疯狂的人。
——所以就到此为止了。
身体从骨骼到皮肤都持续地抽痛着。
他用尽全身力气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
面前的人还是16岁时候的陆景明。
还是那个每天抱怨着待机时间太长、饭菜不好吃的陆景明。
还是那个开心就笑,不开心就板个脸闹别扭的陆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