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匆接过来一看也无奈了,居然是一本附着战例的白话文版本的《三十六计》。
安捷在他的藤椅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慢吞吞地说:“我建议你回家以后可以和她聊一聊,小瑜可能不大愿意说心里话,但你毕竟是他亲哥哥,还有小瑾——你父亲的死对她刺激很大。”
莫匆叹了口气,把书放在一边:“小瑾是莫家连同离了婚去外国的李碧云在内,唯一一个真x_ing情的人。”
“x_ing情……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被自己的情绪控制,莫匆,”安捷的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居高临下的教训的口气,“但是如果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最好摆脱这些——有的人天生能任情任x_ing,因为他们纯粹,但是你不是。”
莫匆从心眼里反感安捷这样的眼神和口气,这给他一种非常不平等的感觉,那个人就像是端着个架子,刻意地拉开与人的距离。说这人装,那真是再精确不过的一句评论,他皱皱眉,下意识地挑衅回去:“那你觉得你呢?”
“我?”安捷被他咄咄逼人的反问问得一愣,忽然耸耸肩,“我是个残次品。”
又来这套。莫匆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安捷同学,在中学生涯里,你看见过几块水坑化成田地了?”
安捷的目光飘到书架最上边的一层,上面悬着的小相框里,放了一张泛了黄的彩照片,照得非常失败,那明明细看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因为动作和表情都太僵硬,背景太可笑而显得有些滑稽古怪,安捷半真不假地对他笑笑:“要说我年龄够当你爹的,可能还真是有点吹牛,不过如果当年我不那么保守,能稍微罔顾一点法定结婚年龄的话……这事从技术上来说倒是也有可能。”
他撇撇嘴,好像对自己的守法意识有些不屑一顾。
莫匆微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肩膀,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脸上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微微的紧张。
安捷愣了一下,没想到莫匆这么个“务正业”的人也有这么“不务正业”的八卦细胞:“这个……没什么标准吧?又不是买东西,还非得按着型号来,有感觉有感情的就行。”
莫匆呆呆地在心里重复着他这句话,有感觉有感情的就行……
却听见安捷又补充了一句:“要非得说比较偏爱的么,也没什么标准,基本上女的,活的,要是善解人意、小鸟依人点,居家点就更完美了。”
莫匆第一个感想是,这人的品味居然和自己还挺像的。
第二个感想是,原来安捷那不多的几个要求,他就只符合一个……活的。
人间路漫漫,各种多舛处,啧……
就在这个时候,安捷家的门被人大力拍响了,一般来说,来访者都习惯于按门铃,比较礼貌,屋里人也比较容易听见。
这人却像十万火急一样,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莫匆迅速回到了卧室里,安捷打开了门。
哭得不成人样子的女孩儿踉踉跄跄地扑到他怀里,杨金铃几乎说不出话来,颠来倒去就让人听懂了两个字:“救命。”
安捷一边换鞋一边低声安慰她,并且试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随后抓起外套跟着她出了门。
大门拍上了以后,莫匆这才从卧室里出来,靠在门上脸上y-in晴不定地琢磨着:嗯,女的,活的,善解人意小鸟依人的,还居家……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三十二章 木莲
莫瑾和莫瑜被杨金铃砸门的动静惊动了,安捷扶着她出来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探着头往外看。
莫瑾想都不想,立刻瞪着一双大眼睛,连珠炮似的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用不用帮忙?”
安捷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们别忙了,我过去看看就行。”
随后,安捷被小姑娘抓着一通狂奔,所幸的是小杨同学他们家离得不远,没让他来一通马拉松过去,不过就速度来看……安捷确定这小姑娘是跑得脑缺氧了,要不然不至于话都说不利索。
等安捷弄清楚怎么回事以后,他就更加确定,杨金铃这姑娘真是中看不中用这个事实,正宗的外形朴素的一个绣花枕头。她爸今天在菜摊上,原本还好好的,一开始说是有点头晕,杨妈妈没往心里去,以为是早晨没吃饭心慌,谁知道几分钟不到,这人就不行了。
当时娘儿两个就慌了神儿,都是没主意的,要说这姑娘也老大不小的了,真是没遇到过事,当时就吓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安捷。
其实就常识而言,杨爸爸这种症状最大的可能就是脑淤血,那是晚一会儿都没救的,杨金铃这么一折腾,不管安捷家住得多近,等她回来,那黄花菜也是要凉的。
幸好旁边一个路过的老大妈脑筋还清醒点,虽然没来得及把狂奔出去的小姑娘拉住,但是总算成功地指挥着杨妈妈打了急救电话。
等安捷跟着女孩赶到的时候,正好遇到急救车从路口开出来,安捷打了个车就带着女孩追了出去。
幸亏那个神通广大的老大妈反应快,抢救算及时,医生说这人要是再晚送来一会,就可以去找佛祖爷爷学印度话了。
杨妈妈是指望不上,她全身上下的条件反s_h_è 以及非条件反s_h_è 能调动的动作就一个——哭,嚎啕大哭。几次三番差点哭晕过去,险些进急救室陪她老公去。
杨金铃更不行,在手术室外边等着的时候,她还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坚强,不单能保持神智清醒,还能照顾她妈,直到大夫找她过去说话,安捷才发现,小姑娘的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于是,整个就是安捷给跑前跑后,问病情垫付各种费用,他有些自嘲地想,这比老杨家的真女婿还尽职尽责,等杨大叔醒了以后,告诉他手术费也甭还了,让他闺女以身相许算了。
当然,想归想,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小姑娘脑子里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找、去依靠的男人,别说他心里没什么抱怨,就算有,那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看杨妈妈那样,都快给他跪下了……安捷叹了口气,继续任命地东跑西颠。
不过,穿白大褂的同志们真是最安全的抢劫犯……安捷看着各项收款单微微撇了撇嘴。杨金铃他们家是什么情况,他在和这不大善言辞的女孩子熟悉了以后,也多少知道些,就算安捷再没有家庭观念,也明白这种事情对于杨家本来就不那么宽松的生活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
他从医院对面的银行拿了足够的钱回来,决定偷偷地把那些太容易让人血压升高的收据收起来,就不让这家人脆弱的神经再受打击了。
然而正琢磨着,安捷一进医院的大门,就觉得有一个奇怪的视线跟上他。
他顿了顿,抬起头迎上那道让他多少有些忌惮的目光。
一个中年人冲他笑了笑,大步走过来。安捷不自觉地把手c-h-a进了衣兜里——这个人他见过一面,在元旦的时候,睡狮翟海东的身边。
“安少爷。”中年人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安捷迟疑了一下,敷衍似的和他握了握,皱皱眉,装出点困惑的表情:“你是……”
中年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安少爷可能不记得我了,鄙人白志和,在翟大哥身边做事的,上回在酒店里见过少爷一面。”
“哦,”安捷做恍然大悟状,露出个有点羞涩的纯洁少年牌笑容,“白先生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没认出来。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我这也是急糊涂了……”他指指医院,一边暗自疑虑这什么纸盒的来干什么的,一边琢磨着怎么脱身。
翟海东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叫麻烦的病毒,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是杨先生的事吧?”白志和脸上挂着白衣天使一样耐心温柔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位其实是个混黑社会的,安捷就觉得非常有喜感。天使黑社会没等安捷的回答,就继续说,“安少爷就不用担心杨先生了,我在这家医院认识个朋友,已经帮忙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杨金铃家距离小区不远,当然也就距离莫匆不远。白志和是什么时候盯上他们的?来这套又是什么意思?关于莫匆和自己,翟海东又知道多少?
安捷脸上表情收放自如,可是听见这句话,他脑子里却是一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睁大那双纯洁无知的大眼睛,结结巴巴地来了一句:“啊……这、这怎么好意思,白先生,我是说……”
白志和摆摆手:“安少爷千万不要客气,大哥说你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小事一桩,我也只不过顺个手。”
安捷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那钱……能不能请白先生带我去见见您那位朋友?要么,我把钱给您,您替我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