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来归+番外 作者:priest【完结】(74)

2019-06-21  作者|标签:priest 灵异神怪 天之骄子 黑帮情仇 再世重生

瘦小而其貌不扬,有点尖嘴猴腮,脸皮下紧紧地包着突出的颧骨,单眼皮,眼珠很小,留出大片的眼白,看上去不那么讨人喜欢,甚至有些猥琐。他总是习惯于沉默不语,习惯于站在他兄弟的影子里,习惯于被人忽略。

翟海东认出了那个少年——那个多年前顶着睡狮之名的,可笑的少年人。

李说,他是天生的影子。李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有那么一点飘忽,好像含着意味深长的东西,又好像只是无心。可是听者却留了意。

毒狼从小到大,眼里除了饮狐,从来谁都放不下,他敢藐视世界上的一切法则,或许就像是新闻里那些被野兽养大的孩子一样,因为小的时候特殊的经历让他没有机会接受过人类社会的教育,也不肯接受那些潜移默化到每一个人骨血里的法则,不被别人所接受。他活得就像个畜生,却要坦荡得多。

醉蛇似乎总是最让人头疼的哪一个,也最光芒万丈的一个,没有人会讨厌这个古道热肠,能用最短的时间和别人称兄道弟的少年。

饮狐……是的,还有天才安饮狐。他们“可爱”的小弟弟。

翟海东发现,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情,他已经很难想起来了,他甚至回忆不起醉蛇或者毒狼年轻时候的面孔,唯有安饮狐——安饮狐的那双眼睛。和现在那个安捷有很微妙的差别,年轻的少年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什么都不争不抢……却总有人把那些东西献给他。

人们都说,安饮狐是李看上的接班人。

那我呢?翟海东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才是最早离开父亲,跟着李出来历练的那个,他才是最努力最拼命的那个——

他拖着死狗一样的身体回去向李复命的时候,他一身是血九死一生的时候,他风刀霜剑地替李办那些见不得人、也见不得自己的事情时候,安饮狐在哪里?他有什么资格满不在乎地直呼李的名字,他有什么资格每天吊儿郎当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有什么资格,那样意气风发……

翟海东想,自己可能永远只是一头睡着的狮子,看似威武雄壮,没有半点攻击力。他永远也学不会饮狐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放肆和骄狂,那样轰轰烈烈敢叫骂敢纵情、敢生敢死的潇洒。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憎恨。

翟海东忘不了安饮狐那天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俊美的青年一身酒气,目光却清醒又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好像放慢了专门为了让他听清楚一样:“怎么了?你不信?我的证据不够?R?李那个畜生就是害死父亲的人,你敢不敢当面问他?!”

“饮狐,我只是……”

“觉得他对你有恩义?”饮狐那声冷哼直哼到了他心里,那些压在话里的轻蔑、那些不屑,像是在他身上点了一把看不见的火,“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心理变态的疯子?哥!”

一声“哥”叫得他晃了神,翟海东只觉得讽刺,心里像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冷冷地对他说:“哥?你配让他叫声哥?安饮狐这一声,你当得起么?你当得起么?”

那么一个只能用仰望的人,那么一个他全心全意崇拜的人!他安饮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凭什么?翟海东悲哀地想,原来自己这将近十年的努力,在安饮狐眼里,只是个认贼作父的笑话。

笑话……他忽然可悲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笑话。两次倒戈,两次背叛,亲手把刀子捅进安饮狐身体里,又在后来安饮狐被何毒狼囚禁的时候装聋作哑了整整三年。

醉蛇说,那可是亲兄弟。

那可是亲兄弟……

他恨父亲,恨饮狐,恨过那么多的人,可是最后却发现,最恨的人还是自己。先是心理残疾,现在就连生理也残疾了。

你看到他,想起了谁?

当十多年后的翟海东看见黑衣的时候,想起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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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宿被噩梦纠缠的,却并不止他一个。

安捷觉得一直有那么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哼着歌,一首儿歌,温柔得像是要把他溺在里面。他想起那个下午,也是个放学后的黄昏,在挂断了多次父亲打来的电话以后,何景明带了话,说父亲郑重其事地约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见面。

他第一次为了木莲和父亲翻脸,最后摔门而去……安捷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睿智的父亲是不是预见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他和木莲相遇太早,早到他还没有足够成熟去处理这样一份倾尽心力的感情。

后来,后来怎么样呢?

安捷觉得记忆里好像徒然出了个黑洞,一下子把那些人的面孔全部吸了进去,心里越是接近,就越是想要逃避。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跳如雷。安捷按住胸口,也许是呼吸太猛,也许是错觉,他觉得胸口好像针扎一样的疼。

莫匆也无声地坐起来,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试探x_ing地把手搭在安捷的后腰上,没有被拒绝以后,又慢慢地顺着他的脊柱往上爬,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安慰一只受了惊的猫。等待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平稳下来,绷紧的肌r_ou_慢慢松弛。

他从未参与过这个男人的过去,于是这个时侯,只能静默地坐在这里,用体温告诉对方,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长夜漫漫,亏过心的人,各自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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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仍然没有杨金铃的消息,杨家已经报了警,不过如果找警察有用的话,报纸上的寻人启示栏目就可以就此停业了,而让安捷他们感到有点心慌的是,另一个人也不见了。

自从跟丢了那个中年人回来,何景明就好像突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每天定时定点从来不迟到地停在安捷小区门口的车,第二天居然缺了岗,然而鉴于何景明是个四肢健全且有不良犯罪记录的反社会分子,对于他的偶尔缺席,除了把他视为眼中钉的莫匆之外,谁也没有多留心。

然而莫匆在第一天窃喜之后,第二天就感觉到了不对。何景明住处的保姆打电话说何先生一直没有回家住,之后他从上海带来的几个心腹直接找上了翟海东,众人这才发现,何景明失踪了。

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第六十九章 谁记得

安捷的第一反应,就是又一次把一帮子人带到了那个斑白头发的中年人失踪的地方。

死胡同一直往里走,越来越窄,最后几乎只能容一两个人同时通过,然后视野微微放宽,走到了底,那斑驳而老旧的墙堵在眼前,一部分砖头磨损得厉害,缝隙里面生满了青苔,潮s-hi而逼仄。一群乌鸦站在墙头上,被这一大帮人惊起来,直冲向天空。粗粝喑哑的叫着,这是个y-in暗的地方,给人非常不好的感觉。

安捷几乎贴在那面墙上,手指仔细地翻查过一块一块的砖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疑惑。莫匆双手c-h-a在裤兜里,目光跟着安捷,眉头皱起来:“你为什么会觉得何景明好好地会来这里?而且一个人偷偷摸摸的?”

“这地方很古怪。”安捷答非所问,从上到下把墙壁检查了一下,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奇怪……”

“何董是在那天追踪之后失踪的,我们现在完全没有线索,只能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白志和低低地说,他扶着翟海东站在一边,目光也追着安捷,“安先生,怎么样?”

“我怀疑我们那天追的人是土行孙。”安捷说,以他的身高,垫下脚,刚好能够到矮墙的顶部,“要不然你说一个大男人从这里翻过去,一点青苔都没踩着,他是氢气球么?”他顺着墙角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手指托在下巴上,“这墙有点眼熟。”

“全北京城的死胡同都长这样。”莫匆干巴巴地说。

“去你的。”安捷白了他一眼,顺着一边的墙角开始用脚丈量,“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差不多二十三步半。”他抬头去看翟海东。

老瞎子愣愣地听着,忽然一把拉住白志和问:“左上角是不是有块砖空了一角?正好能让人一只眼睛透过墙往外看?”

白志和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有……”

“然后中间的地方,脚底下,脚底下那边,有个耗子洞是不是?是不是?”

惊悚了,众人见鬼一样地看着老瞎子,却发现他干瘪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怀念的笑脸,虽然比哭还难看——翟海东轻轻地说:“我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他让白志和扶着,贴近那面墙,轻轻地去触碰墙上的青苔,“小时候后院那堵墙就这样,底下有个小耗子洞,前边是谁都不打理的小院子,我在那抓过鸟,墙外有一颗枸杞树,年头不少了,看着却不粗,然后宝石似的果子四处掉,没人摘,都让鸟吃了。”

“可惜这没有大枸杞树。”安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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