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告辞了,”向笙天起身,脸上明显浮起一层y-in翳,“只道大人莫要后悔,若是以后发生了什么……”
卖关子一般,他故意拖了个长音,扫了一眼屋内众人:“我可不保……告辞!”
旋即,就见这男人转身愤然离去,门口那帮看上去十分夸张的人界修士穿着轻裘和戎甲,显得不伦不类,就这么歪歪斜斜跟着他走了,沈镜冰满脑子只有滑稽。
回头看坐在那里的魔王,正抬着眼望着向笙天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眼里藏得东西太多,也不知道他在思甚想甚;扶着把手的指节泛白,显然是握的很紧了。
沈镜冰听不懂向笙天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像是在威胁什么一样,却已经察觉到了事件的不妙——魔王现在看起来很焦虑,但显然是压抑着不打算让人看出来。
沈镜冰四下打量,轻声屏退了旁边忙活的春分立夏,只剩自己和魔王的时候,他抬手按在魔王头顶:“怎么了?”
“本座……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重了。”
沈镜冰没法宽慰,自己也有。
“向笙天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不对,人界出问题了!他这么急着去……”魔王一人喃喃着,脸色也愈发沉重。沈镜冰的心也跟着一沉,他知道魔王不像人想象之中的强大,但他表面上看起来至少也是想象中那样的;现如今连他的表情都能看出不对,那还真的有可能是什么大问题了!
沈镜冰意识到,自己答应的,接的有可能是个大丨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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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消息可谓是惊为天人了,哼。”赵构安安稳稳飘在水面上,对身下起伏不定的浪花表示视而不见。冷哼一声说着这件事,像是在讲着一个什么家常闲事一般。
“可是先生,这条消息真的卖的出去么?”
“稍安勿躁。”赵构倚着摇椅晃晃,“这不就有人来了么?”
与此同时,魔王的书房被人一推而来,一人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同冲进来的还有那几句“不好了不好了”。
张庭还是留了几分矜持的,没有像清宫剧里头的太监一样闯进来,但是脸上的焦虑根本不打算掩藏:“逼宫……有人逼宫,共昭帝已经被人挟持,怕是没机会了!”
第60章 序幕
人界皇宫现在陷入一种诡异的僵局之中,共昭帝忽然就告病,连大朝会都没来,却又被通报,不需进去探望,要静养。
那静养就静养便是,结果猜想了几日,悬星司的那帮人突然声称陛下是被人下了恶咒,现在已经驾崩,始作俑者是魔界。魔界公然挑衅人界,杀了人王,是想开战。
以前悬星司是不会有资格讨论政事的,但现在,他们有了。
两日后,国葬。年仅八岁的太子纳染即位,改国号为度万,但怕是不成气候。向笙天奉先皇之命领导众军,联合仙盟,讨伐魔界,曰是“应战”。
苏虚暗中联系上向笙天,狠狠质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胆子还真是肥,人界还没有完全收入囊中,你我哪里来的能力能同魔界抗衡?你还想吞下魔界?你哪里来这么大胃口?!疯了?!”
向笙天回信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对外说是魔界公然挑衅的话,那么多被压抑下去的对魔界的愤怒一苏醒,又有哪个不是我们的力量?”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苏虚说什么,对自己用处不大的,不必理会。
仙盟依着皇命将这个消息在大陆各地散播开来,召集各路修士,准备联合对抗魔界。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样的消息无疑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又有哪个会这么忍气吞声坐着?没有人说,自己都能提着剑或者别的什么武器冲上战场同敌人一番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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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向笙天走了,魔界就已经进入了紧急戒备的状态。现在听闻了人界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举国上下倒也没有怎么慌乱,仍旧是有条不紊。只防不攻,魔王是这样下达的命令。
“荒唐!”没怎么发过脾气的魔王粗粗扫了几眼上奏的折子,直接一把摔在桌子上,偌大的书房里炸出一声巨响。
“明摆着的诬陷,不过是利用了那些人的逆心!查出来是谁了么?”
张庭见魔王愤怒至此,也不敢再造次说点什么别的废话,头一低:“还未曾,流燕还……”“没回来”几个字还没出,流燕不知道从哪里的窗户翻了进来,身上挂了伤,看来这一探也是不容易:“回大人,查到了,是沪靖王爷。”
他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红色锦囊,泛着幽幽的紫光。普通人是看不见这光的,但若是魔界中人,必定能很顺利地说出这是什么东西。
“晦气,扔出去!”魔王懒得废话太多,“好一个里应外合,本座还以为这老王爷就想着撺掇本座的位置,现在被关在关外还有那闲心跨过我魔王南下同那人界有了交情。”魔王现在忙得焦头烂额,顾南不顾北,一面是敌军,一面是己方叛贼,几乎是腹背受敌的局面。
他知道这样的一天总会来,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魔王这一条路走得顺风顺水,最大的障碍也不过是个成日蒙着自己眼睛的沪靖王,时间久了也变得不痛不痒了;现在六界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招架了。
“去叫沈先生。”
又是只剩了魔王和沈镜冰两人,窒息一般的沉默了良久,被沈镜冰打破了:“你不能垮,你是整个魔界的梁、主心骨,至少不能让大家觉得你慌了。”
“本座知道。”
魔王看着他,也不知是这原因还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心里头冷静了些。
沈镜冰已经修了书给那位,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回音,届时,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能知道个八丨九成了,倒也不会那么被动。桂馆的信用他是信得过的,毕竟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干,牢靠得很。
“人界已经在组建军队,向着魔界出征是迟早的事。共昭帝真正的死因可能只有向笙天他们几人知道,外头的人都只是被一腔怒火冲昏了头,你那么好对付。”沈镜冰在旁边细细分析,却发现魔王根本没在听,看着窗户外头伸进屋内的一根花枝,发呆。
故九能开很久,这在人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能从初秋能开到深冬。
她的花语其实跟思念无关,名字这么取而已,或者说只是取了个引申意义。此花开的很久,幽香四溢,受人喜欢,往夸张了说能引人频频回顾。再传说,一个叫顾九的姑娘折了一支此花送给自己将要随军出征的心上人,带上了战场,愿他在离家的日子里,能闻到香味便想起自己;结局却是悲哀,独留那顾九姑娘睹物思人——便取了个故九用做花名。
沈镜冰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心里头仍是相信魔王是有把握的。
魔王担心的其实也不是这个。六道皆有规定,其中有一条,神界仙界魔界妖界,不得随意欺压人界。
虽然听上去是对人类的轻蔑,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守了各自的和平,除了很久以前刚定立之时有人有微词,尝到甜头后便也全数消停了。现在,这条白纸黑字挂在那里的规定,却成了魔界抗敌的最大阻挠。
若是这也是为什么,魔王下达“只守不攻”的指令的缘故所在。
其实规定挺变态的,根本不会考虑如何才算打压,如何才算正当防卫。
魔王不能动手,若是真的与人界刀兵相见,那便算是承认了“共昭帝的死就是本座干的”了。魔界人本就不多,若是真的同人界开战,引得战火蔓延大陆,纵然有法术加持,孰胜孰败,都还不一定呢。
他也不乐意看见这种战火遍地民不聊生的局面。那种想要一方太平的想法,也随之愈发强烈了起来。
但看现在人界的局面,谈和?不存在的。
前几日,张榆祁也不知从哪里听闻了这场动乱,风风火火竟从她那猖百山上下来了,问魔王是否要帮助。但想想妖界自己都乱成那个样子,还不如没有。
再把妖界也一并扯进来,那确定不会使这局面更加混乱?
怎么办?
沈镜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折下那花枝,递给了魔王。
“喏,看那么认真,在想什么?”
魔王哭笑不得,不知是接还是不接,沈镜冰还真不知道送人故九的花枝是什么意思了,可是不知者无罪,自己还能怎么样呢?
“没,什么也没想,就是在担心向笙天这次的行动是不是过于鲁莽了。”魔王想了半天还是接过了花枝,突然没头没脑问了沈镜冰一个问题:“先生会一直陪着本座的吧?”
“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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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馆的办事效率当然是相当高早上送去的信,傍晚时分就收到了回函。沈镜冰借口离了饭桌,回去拆信。
苏虚下落不明,向笙天那里有一封来着苏虚的信笺,二人应当是有联络的。这封信里夹了一份苏虚和向笙天的通信的拓本,全是在质问向笙天的行径。
原来是向笙天的自作主张,苏虚并不知情。且看苏虚这样的态度,说不定这二人本就不齐心,连个商量都没用。
那或许是自己先前猜错了?向笙天把苏虚的消息卖给魔界,是真的卖了,当初还是真的相信着魔界的吧?而今魔王拒绝了他,就直接将剑芒对准了魔界,准备在人界和魔界之间挑起矛盾,最后从中得利,一箭双雕?
好深的人心啊 !
在沈镜冰感叹“可怕的不是鬼神是人心”的时候,外头正天翻地覆。从民间爆发了一场“讨伐异端”的活动,那些旅居在人界的魔,甚至是妖,都不能幸免地被那些疯狂的人们杀死了,活着的被他们送上了刑场,一个个被各种极其残忍的刑罚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