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亨利呻吟道,“我明白了,他背后的那只松鼠就他的……‘妻子’。”
一切都很清楚了,被捉住的二福为什么老想逃走,为什么会在伦敦城里大费周章地故布迷阵而不是节约体力跑得更远,因为他知道妻子在伦敦,所以一定要赶来见她。
莎士比亚的身体动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修炼妖魔,偷渡到苏格兰以后,爱上了一只土生土长的红松鼠,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然后再加上追捕、相会、抗争,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戏剧啊。”
“是啊,”亨利点点头,“我们扮演的都是蒙泰格家和开普莱特家家长的角色。”
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阻止苏小姐执行公务,她已经打开了口红盖子,红色的光芒从膏体上隐约透出来,约翰·克兰的脸色都变了。
“投降吧!”他忽然大声地对二福吼道,“不要逼我们动手!”
“那是什么法术?”亨利悄悄地问莎士比亚,“克兰先生好像很紧张!”
黑龙的额角上也有些小小的汗珠,他非常严肃地看了一眼亨利——因为太严肃了,简直不像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莎士比亚喃喃地说,“她想硬来,直接把二福装进囚笼里。那种魔法禁锢,反抗越剧烈,受到的伤害就越大。按照二福现在的状态,可能会受重伤吧……女性,果然是最残酷的生物!”
亨利不忍心,他和约翰·克兰、莎士比亚一样,只想抓获逃犯而已,并不是要处决他。他很想劝说苏小姐手下留情,但是那美丽的特派员却让他望而却步。她脸上的神色并不是愤怒,如果是大发雷霆或许还好些——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二福,就好像他和身后的榛子树没有区别。
在这样无情的眼神笼罩下,法力丧失的二福简直不堪一击,他终于垮了,然后猛地抱住身后的妻子,嚎啕大哭起来。
“法西斯!”二福悲愤地指责到,“你们完全没有同情心,看看我可怜的红玫瑰,她都瘦了一圈了!她一直在拼命寻找我,走过那么远的路,从苏格兰到英格兰……而你们却要因为那古板可笑的规矩把我们分开,”
“我想‘红玫瑰’可能就是他妻子的名字。”亨利悄悄地对莎士比亚说,虽然他觉得灰松鼠抱着红松鼠的样子既可爱又滑稽,但是却不能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这让他觉得羞耻。
黑龙点了点头,眼睛微微发红,亨利知道他身体里的艺术细胞又开始不合时宜地活跃了。“多感人,老板。”莎士比亚说,他嘴角有小小的火苗,“他给她取了浪漫的名字,尽管那红色的小东西只关心松果,连玫瑰是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我还以为二福说他结婚是想非法居留的借口,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还真的很喜欢他妻子。”
“老板……”莎士比亚愤愤不平地对亨利说,“您总是用最坏的想法来推测别人,难道妖魔们会比人类还要卑劣吗?难道他们就没有爱情的忠贞和付出吗?”
“不要激动,莎士比亚,这和种族歧视无关。”亨利很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低级的妖魔也有非凡的勇气,爱情的力量可真强大。”
莎士比亚极为鄙夷地看着他:“那是因为您从来没有爱上过谁,尽管您也去约会异性,可是大部分是生理冲动。人类是很容易被外表迷惑的生物,而妖魔则会听从自己的心。”
“不知道是谁一看见美丽的苏小姐就宣布自己陷入了情网呢?”亨利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莎士比亚把目光投向了前面的特派员,她镇定地拿着口红,并不着急——因为二福已经被逼入了投降的边缘,她不过是给他一点点发泄的时间而已。黑龙忧郁地叹了口气,竟然没有去反驳亨利的话:“越是美丽的女人就越是无情。她竟然对一个痴心的男人毫不怜悯。”
可怜的兽医哆嗦了一下,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他转过头,不想再跟身边的龙说话。
而此刻,在寂静的草地上,榛子树中间,悲伤的灰松鼠还在哭泣。他哽咽着,几乎要背过气一样诉说自己凄惨的命运和被迫分离的痛苦,同时指责执法者的冷酷。神奇的是,被他抱在怀里的红松鼠——那个叫“红玫瑰”的小家伙儿——并没有因为丈夫的歇斯底里而被吓跑,甚至连挣脱都没有。它显然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松鼠,圆溜溜的眼睛里没有智慧的光芒,也体会不到二福现在有多难过,但它不断地用嘴和鼻子去摩擦对方的脖子和脸颊,小小的爪子也搭在二福的身上,就好像在安慰他。
亨利看着这样一幅画面,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混蛋。他迷惑地想,或许他们确实在维护制度的基础上对这两只可怜的松鼠犯下了罪——跟法律没有关系,只是在道德上不近人情。不过,爱情真的会让人铤而走险吗?如果没有“红玫瑰”,二福是不是就不会花那么大力气越狱?他是不是就会很不情愿地但还算配合地被遣送回去?而智力水平在人类以下的红松鼠,它真的没有情感吗?那它长途奔波来到伦敦又是为了什么呢?
二福的眼泪把他难看的灰毛弄得黏糊糊一片,还沾到了他可爱的妻子身上。
特派员蹲下来,她手中的口红发着红光:“好了,如果是告别,你们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了。来吧,二福,不要逼我动手。”
亨利于心不忍,低声问道:“那个……苏小姐,真的不能有别的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