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心道,这次大概又是老子背黑锅。
然而皇后倒没顾上扔黑锅给他,大概是事从紧急,只顾上追问太医:“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皇上没有大碍吧?”
太医一一回答。这毒乃是外邦奇毒,且一时不会发作,也难以让人察觉出来。乃是日积月累中令人身体减弱,直到将最后一剂加入饮食中催发出来,令毒素攻心。但中毒之人也不会立马就死,只会拖下去,拖足一年方入轮回——在这一年当中,中毒之人将逐渐感觉身体剧痛,直至五脏俱焚,痛不欲生,因而许多中毒之人都是自杀的。
欧阳珏放了心,既然说是日积月累了,那肯定与当下的“顾知觉”无关了,何况近日还被继续下毒,证明也不是以前的欧阳珏所为……只要那些人不丧心病狂到说欧阳珏跟顾知觉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合伙谋害皇帝就行……
皇后急了:“那要如何解毒?”
太医倒也不是没有解毒的法子,可药引中有一味却是难得的东西,名叫冰莲花。这当然不是莲花的一种,而是因其存在于人迹罕至的外邦雪山之巅,是千万年前的花被冰雪凝结后的“冰花”,将之一大块凿来熬药才能解毒。
皇后沉吟许久,道:“事关重大,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泄,否则本宫没有情面可言!”
寝殿里的人齐齐称“是”。
欧阳珏突然问:“晋王和顾相也不请来?”
皇后又把眼刀刮到他脸上了。过了会儿,她道:“对。”
欧阳珏:“哦。葛公公,劳烦你去把晋王和顾相请来宫里,立刻,马上,半个时辰之内。”
皇后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耳鸣了:“你——”
欧阳珏打断了她的声音,继续叮嘱葛铁:“另外请公公让近卫再把皇上寝宫守牢点,牢到不光顾某逃不出去,就连皇后也不能出去。”
皇后终于明白过来了,厉声斥道:“大胆!顾知觉你什么身份敢在本宫面前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欧阳珏一拱手,彬彬有礼道:“顾某是朝廷命官。”
皇后骂道:“来人,将这个佞——”
她说不出话了,因为她面前的“顾知觉”忽然吹了声口哨,接着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顾知觉”身前,像一道纯粹的y-in影。
——这是晏梓伏的暗卫。皇后没见过,可她知道。
欧阳珏笑得有点扭曲:“本朝有了戾悼侯一个佞臣就够了,顾某够不上这个资格,皇后您最好也别开这个口。”随后他对暗卫道,“没有我的命令,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准出去,任何一点风声也不准泄露。”
暗卫领命。
不光皇后傻了眼,就连葛铁都傻了眼:“顾、顾大人……”
欧阳珏朝葛铁恭敬道:“请公公照我说的话去做。”
葛铁看了看欧阳珏,又看了看皇后,最终看回欧阳珏:“……是。”
皇后又是一愣:“葛铁你!”
葛铁忙赔着不是,一边赔一边往门外退,然后就跑出门了。
葛铁倒戈了,暗卫又镇着场,想必也任谁掀不起风浪来。皇后彻彻底底地愣了:“顾知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珏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瞥她一眼:“在下不过是个忠臣罢了。”
“忠于谁?”
“皇后这话说得好笑,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臣当然是忠于皇上。难道皇后您觉得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效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吐槽冰莲花的设定哈
我的取名能力就是这么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OJZ
☆、三道诏
皇后的眼中却充满了质疑:“你不是顾知觉……”
欧阳珏:“全天下都能作证臣就是顾知觉。”
皇后却有些怔怔地,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你是欧阳珏。”
欧阳珏垂眼喝茶,慢慢地将茶咽下了肚子里,这才道:“戾悼侯已经被皇上赐死了。”
皇后也不过是失了那么短短一瞬的仪,很快又恢复了高岭之花的姿态,端坐在晏梓伏床畔,定定地望着晏梓伏,仿佛十分忧心。
欧阳珏心想,嘿小样儿装得还挺像!
他以前看不透皇后,或者说压根没怎么认真去看,可就在刚刚皇后急着封锁消息的一瞬间,他起了疑心。这皇后或许并不只是个摆设,她背后或许有什么人和势力。
没多久,晋王和顾相就匆匆地赶来了。
欧阳珏一个眼风,暗卫嗖地没影儿了。
顾淮扑到龙床前一副恨不能以命抵命的样子,晏凤元就比他冷静多了,还有空瞅瞅皇后又瞅瞅欧阳珏,这才问太医情况。
太医只好又把话说了一遍。
晏凤元便让人去排查晏梓伏的衣食住行,随即朝皇后道:“还好有皇后坐镇主持。”
皇后也不是不会哭笑,她只是不对欧阳珏哭笑。当下她一副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的样子朝晏凤元道:“本宫是个妇道人家,只能管好后宫,前朝还有赖八皇叔主持大局了。”
晏凤元:“不至如此,皇后多心了。当务之急是早日为皇上寻来冰莲花做药引,……”
欧阳珏听他们在旁边叨逼,也不好意思继续吃吃喝喝,垂手站在角落装作不存在。
直到晏梓伏悠悠转醒,微弱地喊了声:“阿觉。”
寝殿瞬时静得跟全是死人似的。
欧阳珏心想这就很尴尬了,毕竟皇后还情真意切地握着晏梓伏的手。
晏梓伏又喊了声:“阿觉。”
皇后松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顾大人请过来。”
欧阳珏慢慢地从角落里顶着众人目光往龙床边上挪。
皇后继续真情实感地劝道:“皇上,臣妾扶您起身喝了药吧。”
晏梓伏:“辛苦皇后了,你回去吧,母后那里切记不要多说。朕这里有八皇叔和顾相在,出不了乱子。”
皇后梗了下,还是听话地走了。
欧阳珏也挪到了床边,一脸木然。
晏梓伏望了他一会儿,叹了叹气,又把其他的内侍和太医等一并遣了出去。等屋里只剩下晏梓伏、晏凤元、顾淮、葛铁和欧阳珏后,晏梓伏这才道:“葛铁,你去拿笔墨来。”
葛铁领命去拿了。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晏梓伏要干什么,因为晏梓伏总干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取来了笔墨纸,晏梓伏开始写字。他刚醒来,手腕都没什么力气,写了俩字歪歪扭扭,大概自己也嫌丢人,就扔了笔,道:“阿觉,你来替朕写……算了,你写东西忒没感情。”
欧阳珏:“……”去你娘的。
晏梓伏:“请顾相代劳。”
顾淮便接过了纸笔,仍是一脸莫名:“皇上,您要写什么?还是先吃了药……”
晏梓伏打断了他的话:“顾相替朕拟三道旨意。一道,在朕休养期间,请晋王摄领朝政。”
这倒没什么。顾淮点点头。
晏梓伏接着道:“第二道,朕无子,驾崩之后皇位由晋王晏凤元……”
他话还没说完,晏凤元已经出声阻止:“皇上慎言!”
晏梓伏停了停,看向晏凤元,笑道:“有备无患,这是八皇叔教朕的。”
晏凤元:“事情不至如此,皇上中的毒并非无药可解,臣定能为皇上取来药引。皇上正当壮年,毒解之后又当龙马精神为皇室添丁绵延,不可随意立下传位诏书,恐防落入有心人的圈套。”
晏梓伏:“朕觉得八皇叔可信。”
晏凤元:“皇上,即算是臣,您也不可——”
晏梓伏:“万一朕有个三长两短,皇位由八皇叔来坐是最恰当不过,朕最放心不过,也最万心所归。否则国一日无主,就又会是一场动荡。”
晏凤元:“皇——”
晏梓伏:“朕心意已决,八皇叔不必多说。顾相,你接着写。”
顾淮脸都白了。若不是碍着君臣有别,他都想跳起来把笔砸对方脸上了。
写什么写???写你个头啊???
晏梓伏:“第三道是罪己诏。朕本来打算自己写的,可若来不及的话,就还是由顾相代劳吧。当年镇国大将军欧阳珏谋逆一事查无实据,是一桩冤案,承办此事定下冤案的人是朕,与旁人无攸。是朕错信j-ian佞陷害忠良,此后改戾悼侯为忠烈侯……”
顾淮彻底听不下去了:“皇上,臣不能执笔!”
晏梓伏又叹了声气:“你不写就是朕来写,你非得让朕死之前还痛一痛手?”
顾淮:“当年欧阳珏拥兵自重,狂妄暴戾,他不仅挑唆出三王之乱,更一手谋划岭江政变,类似之事罄竹难书,皇上杀了他是为天下除害,何错之有?皇上若为罪臣辩白,将使天下忠烈之士如何自处?臣请皇上收回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