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也不强求,勉强在他的盯视下吃了几口,终于忍不住了:“可这样我也不太好意思吃。”
杨武默默地侧过身坐。
欧阳珏快速吃完了东西,擦了擦嘴,找小二来问了几句。
杨武眼睛望着大门口,余光注意着小二,耳朵听着欧阳珏的声音。他听到欧阳珏问小二:“小二哥,打听个事儿,你们这水准最高的姑娘在哪?”
杨武:“……”这顾大人可真是深不可测人不可貌相。
小二哥:“您出了这条街拐左,一直走到底,有座我们这里最高的楼,门口挂了匾叫莺莺馆,挂牌的花魁叫可沁儿,小的是没缘分瞧见,不过好多达官贵人都为了她跑几千里来我们这,一出手就阔绰得啧,想必是天仙。哦对了,小的还听说她不是中原人,还是个番婆子,那想必更够味了。”
欧阳珏笑了笑,扔了锭碎银给小二:“多谢,结账吧,多的不用找了。”
小二忙殷勤地送他和杨武起身出了茶馆。
欧阳珏和杨武一路无语地找到了莺莺馆。站在门口,欧阳珏回头看杨武,道:“杨哥,你们有规矩不准逛窑子么?”
杨武面无表情地回答:“属下能陪大人进去。”言下之意他是不会睡姑娘的,但会盯着欧阳珏睡姑娘。
欧阳珏斟酌着道:“本官到底是个读书人,脸皮子薄……”
杨武心道,你再说一遍你读书人脸皮薄???顾相要知道你跑这地方来他能削了你信不???
欧阳珏瞥他一眼,继续道:“当然杨哥你也是为了本官的安危着想,不过到那时候你能否别在房里盯着看?”
杨武:“哦。”
欧阳珏:“你并不会照做是不是?”
杨武:“是。”
欧阳珏:“……”
欧阳珏就这么站在门口跟杨武讨价还价了好一阵,终于让杨武答应不盯着看他睡姑娘了,只不过他不能在这里睡,要带回客栈去睡。
欧阳珏心想,你他娘的还想一队人蹲我门外听墙角???
无论如何,终于能进莺莺馆了。里头燕瘦环肥莺莺燕燕,一片 y- ín |靡色相。见俩仪表堂堂的人走了进来,老鸨忙不迭迎了上来:“二位一看就是新面孔,头一次来我们莺莺馆……”
欧阳珏打断了她的话,径直道:“在下想跟您买个姑娘回去。”
老鸨:“啊?”
欧阳珏:“要处子之身,相貌端正,身体康健,没陪过客的。价钱您尽管出。”
老鸨:“您这是……”
欧阳珏:“在下家中急着催娶亲,无论如何先买个回家交差。”
老鸨纵横风月场合数十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客人,头一个想法就是这年轻人吃饱了撑的来逗趣了。可她又见欧阳珏一脸真诚,银票都拿在了手上,犹豫了一阵,道:“行!”她也不是死脑筋,反正三天两头还有恩客来给馆里的老相好们赎身,这位公子直接赎个人想想也没哪里不对。
老鸨收了银票,把欧阳珏和杨武引到了一间房里等着,便细腰一扭出去召集新近进馆里还没挂牌的姑娘们了。
待老鸨出去了,欧阳珏看向杨武,知道对方虽一脸镇定却肯定心里在狂Cao。欧阳珏便摆出一副再恳切不过的想要谈心的表情:“杨哥,本官有个不情之请,若你不应的话,本官就……当然本官也不能怎么样,只不过此生就彻底没了指望。”
杨武:“大人请讲。”
欧阳珏搬着板凳坐近了些:“有些话顾某都没脸说,想必杨哥你知道顾某的处境有多难堪乃至于不堪。”
杨武知道他指的是晏梓伏对他的那什么,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木着脸等他继续说下去。其实杨武心里也是同情顾知觉的,好好儿一个风华正茂的状元郎怎么就这么倒霉催的被毁了。
欧阳珏一脸悲戚:“顾某是读书人,也想过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既不连累叔父家人,也能全了自身的干净。可顾某一死是容易,家母已老,却在家乡该如何自处?何况我父亲这一脉也只剩下了我这一根独苗。”
杨武想安慰他,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好垂着眼继续听。
欧阳珏继续道:“所以顾某想要给家里留点香火。”
杨武一怔,抬眼看他。
欧阳珏清澈的双眼也盯着他的眼,认真道:“顾某日后想必难得再有此良机能独自出来,便想买个女子行周公之礼。时间仓促不便耽搁,这才出此下策来这里买。只盼这趟路上顾某能得偿所愿,那回京后还得劳烦杨哥帮忙安顿她。若机关算尽却还是没个结果,那顾某也只好认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武同是男人又岂能不明白“顾知觉”的悲戚之情,心里已经动摇起来。
欧阳珏:“当然,这女子的事你不必隐瞒王爷,尽管向他汇报,把顾某的话也原原本本告诉他即可。”
杨武闭了闭眼,面上竟也有些恻隐:“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杨武(。
☆、他乡遇故人
正说着话,老鸨就引着一列女孩进来了。说是女孩并不为过,因这些女子多是年纪尚小就被人卖了进来。
欧阳珏面露不忍与不满,环视了一圈,喊过老鸨到近前,低声问:“就没有年纪稍大一些的?在下倒不是别的意思,只不过这年纪也太小了点,而且身形一个个如此孱弱,怎么、怎么好传宗接代?”
杨武顿悟了“顾知觉”的不满从何而来,这倒也确实,这些女孩一个比一个看着小,平常有些癖好的男人还能买回去慢慢养,可“顾知觉”这正急着用……
老鸨也很为难:“我的少爷哎,您要没破过身的还能去挑一挑,只是又要客都没陪过的,这也只有老鸨子这里刚买进来的新孩子了。您知道谁家吃得饱了养得好了还能卖女儿到这地方来?不都是饿成这样子嘛。”
老鸨这倒也不是拿乔,确实如她所言是这样。她见欧阳珏面露犹豫,便继续劝道:“不过您也看得出,这些孩子虽然现在看着瘦弱,底子却都是老鸨子亲眼把关的,那养开了绝对是一等一的苗子。您别说现在馆里那些挂牌的姑娘都是这么来的,这个绝对不是哄您的。”
欧阳珏犹犹豫豫地:“倒不是这个,只不过……”他与杨武换了个眼神,似乎在求助。
杨武默默地别开了目光,才不想在这种事情上c-h-a嘴。
欧阳珏被老鸨劝来劝去,终于下了决心:“行,行,那就从这里面挑吧。”
他到女孩们面前一个个地端详,还要问问有没有读过书家中有什么人。
杨武有点想翻白眼。虽然他同情顾知觉,可还是忍不住腹诽这人书读多了还是有够迂腐。
那些女孩们没搞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老鸨说有人要买个姑娘回家养着。她们先是惶恐,如今看买人的少爷竟眉目清华,有股俊公子的风流气,不由得心里平复下来。再一想若被这公子买回去了总好过留在烟花之地被更多人枕榻,不由得又都生出些希望,期期艾艾地望着欧阳珏。
欧阳珏心里惆怅,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同情这些孩子被卖到烟花之地,可他此时又不能全买下来带在身边,而若买了又把她们放走,她们也不一定有别的去处。说到底也都是别的法子活不下去了才会进这种地方。何况他即算买了这些,也买不下全天下的。
他又想起了晏梓伏曾对他说过要让这天下终有一日能修文偃武,海晏河清,成就世代太平盛况。
也是从那时起,他彻底死心塌地。因为他看得出晏梓伏是认真的是坚定的,他跪在晏梓伏面前许诺:“从今往后臣便是皇上的戈锐,为您卫土护疆,百死不辞!”
他相信当时那一刻两个人都是认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变了。他不过如往常那样出去打了一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晏梓伏仿若变了个人,变得多疑起来,而且越是亲近之人越是防备试探,甚至处死了竹樾,株连三族。
竹樾是晏梓伏的授业恩师,甚至该说是救命恩人。晏凤元都不过是后来扶晏梓伏上位的一个皇叔而已,但竹樾却几乎是从晏梓伏出生开始便手把手地养大了他,教他文字武功,教他如何胸怀广袤爱民治国。这些都是欧阳珏看在眼里的,因为就连拐欧阳珏去做晏梓伏的替身也是竹樾的提议。
然后晏梓伏登位没多少年就杀了他。
当时欧阳珏仗着自己是枕边人而忍不住在欢好过后问这件事,不料晏梓伏的反应却大得惊人,当场就变了脸色把欧阳珏从床上踹下去了。之后还冷了三天愣是没搭理欧阳珏。
事后回想起来,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晏梓伏对欧阳珏的态度也变了,直至最终以谋逆罪名赐下一杯毒酒。
欧阳珏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指了一个怯生生的女孩:“你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被老鸨拽了拽才别扭地往前挪两步,稍稍抬眼看看欧阳珏,立刻又把头垂到了胸前。
欧阳珏牵了她的手,温和地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女孩慌乱地想往后退,却又被拽住了退不开,慌了好一阵才又怯怯地继续看欧阳珏,见他满是温和笑意,这才点了点头。
欧阳珏:“好了,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