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竹先生不可能……”
晏梓伏重复了一遍:“朕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欧阳珏换了个问法:“那他为何要这么做?”
晏梓伏冷笑了一声:“需要很多理由?无外乎功名利禄权势地位,还能是为了什么?本朝□□开国前不也是前朝皇帝的宠臣?”
欧阳珏默了片刻。他始终不相信竹樾会谋反,可也不明白晏梓伏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晏梓伏渐渐地从这种沉默中感受到了越来越浓厚的压迫感和烦躁感。他感受到了欧阳珏的不信任,他知道欧阳珏在怀疑自己。竹樾有些话说得没错,表哥也没说错,从他选择杀了竹樾那一刻起,他和欧阳珏就会走进一条死路。
可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从来也没有。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欧阳珏试探着道:“竹先生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是不是有小人作梗挑拨……或者确实竹先生的门生瞒着他做错了事……”
晏梓伏:“竹樾当面对朕说的那些话,难道你还想问问是不是有人胁迫他那么做?”
欧阳珏不想怀疑竹樾也不想怀疑晏梓伏,可他又答应了为清月问个真相出来,怎么想都里外不是人。他想了又想,决定改天找晋王去问问,可能这才是唯一对的解决方法。
这么一想,欧阳珏决定不问了,强行搂着晏梓伏钻被窝里:“不早了,先休息吧。”
晏梓伏在被窝里挣扎个不停:“谁让你睡了!滚!滚出去!”
欧阳珏武力镇压之,手脚并用地把晏梓伏压制在身下。晏梓伏反抗了半天未果,悻悻然地也就睡着了,也许太过劳累竟一夜睡到了天明没再被梦魇惊醒。
醒来时晏梓伏恢复了一些力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看起来睡得挺香的欧阳珏踹下了床。
欧阳珏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仰头看他:“怎么了怎么了?”
晏梓伏浑身都疼,连跟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拖着跟假腿似的两条腿起身梳洗换衣上朝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晏梓伏一直没怎么搭理欧阳珏,该上朝就上朝,朝上不管欧阳珏说不说话都当没听到;下了朝就往御书房走,照样不管步步紧跟的欧阳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朝野传闻:皇帝回心转意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可欧阳小妖精尚在不甘心地使尽浑身解数重获圣眷。
欧阳珏听在耳里,想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这种一半错一半对的话总是最难反驳的。唯一让他总是不理解的就是为什么那些人总要说他是小妖精,谁家妖精人高马大成这样。
他抽空拦住晋王问了问竹樾的事,可一向看起来无所不知的晋王也对此事不甚了解,只道:“本王当时也不在京城,只听说是竹氏一族有谋逆逼宫之罪。”
欧阳珏:“可竹先生他实在看起来不像……”
晏凤元:“本王委实不太了解此事,也与竹樾此人不熟,因而也无法评断,只不过本王觉得皇上并非不辨是非之人。”
欧阳珏踟蹰着,想了又想,神色有些讪讪又有些委屈无措。晏凤元瞧他这样子,原本想走又停了下来,斟酌着道:“或许本王不该这么说,但玉合你深究此事也并无益处。”
欧阳珏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
晏凤元忍不住劝道:“本王此刻只作为长辈为自己的皇侄说句话,上位者往往有许多事都身不由己,何况是为人君者。玉合与皇上交心合意这么久了,定然比本王更懂皇上的秉x_ing为人。”
欧阳珏皱起了眉头,拽住晏凤元的衣袖:“王爷,您肯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晏凤元不是个护短的人,会这么说就肯定其实已经对竹樾此人有个判断了。
晏凤元:“本王没有证据就不会妄言。”
但他这么说,几乎已经是承认了。
欧阳珏松开他的衣袖,恍然着目送他远去,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一回头先是看到不远处晏梓伏的背影,再看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吴显微。
吴显微仍旧一副人人欠他三千万的臭脸,白眼能翻到天上去。欧阳珏也懒得搭理他,收拾心情就要去追晏梓伏。
擦肩而过的刹那,吴显微突然道:“他是皇上。”
欧阳珏停了脚步,扭头看他:“啊?”
吴显微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那是皇上。”
欧阳珏:“哦。”
欧阳珏说完就走,走了两步,心里那股邪火又莫名地烧了起来,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转身朝着吴显微骂道:“关你屁事!”
吴显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都生气了
用膳的时候欧阳珏死皮赖脸地坐在旁边一起吃,也没人管他,毕竟晏梓伏虽然没说让他吃,却也没说不让他吃。满宫里的宫女太监侍卫都纯当什么都没看到。
到了晚上其他人就更管不着了。到了晚上只要晏梓伏搁下公事要休息了就会被欧阳珏抱着使劲儿折腾,不折腾到晏梓伏没了意识不算罢休。晏梓伏从认认真真地反抗未果到直接躺尸给他j-ian,反正单打独斗他是打不过欧阳珏的,也不可能真疯了把侍卫喊进来帮忙。
晏梓伏闭着眼睛,身体起起伏伏,脑子里混混沌沌,心里咬牙切齿。他就知道欧阳珏平时那副样子都是装的,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鬼才信,明明小气又记仇。偏还要装出一副坦荡心大的样子,装出一副和谁都聊得来的样子……哦,这个不是装的,可能真跟谁都聊得来,而且聊着聊着还喜欢上手拽袖子。
昏昏沉沉时候,晏梓伏做梦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做梦,梦到纪家族人对他说干得好,说终于杀了灭族凶手。晏梓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梦到他们,却在杀了竹樾之后就开始梦到。问过表哥,表哥说可能是因为以前族人并不想逼着他去报仇。
梦里族人夸完了他又露出了异样的眼神,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都十分诡异。晏梓伏正要问,忽然一股极致的痛苦与愉悦感交织着蔓延全身,把他从梦里拽回了现实。他微微眯开眼睛,看到了表情略有些扭曲的欧阳珏,没有任何笑意,锐利的眼里含着股戾气。
晏梓伏忽然满心里都是惶恐,掐着欧阳珏的肩膀嘶声叫了起来,叫到后来成了呜咽。
欧阳珏终于停了下来,抱着他亲了又亲,将脸颊蹭了蹭他:“我在这,别怕。”
晏梓伏就是怕他在这,因为一瞬间总觉得周围都是纪家族人在看,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并且都在指指点点。晏梓伏用力地掐着欧阳珏:“出去!出去!”
他叫得越起劲,欧阳珏就越来劲,只当他是欲拒还迎。晏梓伏从没像这一刻这样羞愤欲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不该那么孟浪放纵地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羞到了极点就成了愤成了恨,他恨自己也恨欧阳珏,恨自己已经习惯了从这种可耻的事里得乐趣,也恨欧阳珏让自己能从这种事里得乐趣。
终于他又被做昏了过去,醒来时欧阳珏斜倚在旁边,正亲昵地捏着他的鼻尖,见他醒了,便低下头蹭了蹭。
晏梓伏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欧阳珏:“啊?”
晏梓伏又觉得都睡成这样子了再去追问那些事很恶心,便换了个话题:“你可以回去了。”
欧阳珏只当他还在生气,搂着他亲亲热热道:“舍不得回去。”自从跟晏梓伏互通心意后,他可算明白以前老爹说过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人生真谛这句话了。当然他跟晏梓伏不会有孩子,而且他上次甜甜蜜蜜地在家里跟老爹唠嗑说这句话的时候被老爹呸了一脸。
晏梓伏心里一动,忽然想把事情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跟欧阳珏说一说。他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或许不该有的盲目信心,也许欧阳珏听完一切之后就不会生气了。
晏梓伏又忽然发现自己也许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害怕。因为欧阳珏从没对他发过脾气,就连这几天也没翻脸说过重话,他以往没觉得哪里不对,如今却突然恐惧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欧阳珏的底线在哪里。或许是在已经要气疯的边缘仍旧可以保持着笑意的那种,就像竹樾当年杀了纪氏一族后还能眼都不眨地换套衣服和慈爱的表情来迎接纪思和,就像当年的纪思和明明就怕死了却装出天衣无缝的样子和竹樾周旋。
晏梓伏刚要开口,就听到屋外葛铁压低了声音道:“吴大人,皇上休息了。”
吴显微嗓门比平时还要大,显然是故意说给屋里人听的:“本官就是有要紧事找皇上,竹氏余孽的下落已经找到了,这么要紧的事恐怕谁也耽搁不起,本官担不起这个责!”
欧阳珏原本温柔的眼神忽的一凛。
而这一幕落入了晏梓伏的眼里,他冷笑了笑:“滚开。”
欧阳珏回过神来,一时有些尴尬,滚也不是不滚也不是,磨蹭着去捡地上的衣服穿。倒是晏梓伏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你在床上躲着!”说着晏梓伏捡起衣服去穿。虽然仍是镇定到冷漠的样子,但若细看就能看到他手有点微颤,昏暗里把衣服一顿乱捡乱穿,也不管那是欧阳珏的亵裤和中衣。
穿完了,晏梓伏把床帐放下来,这才绕过屏风,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葛铁,让他进来。”
吴显微立刻推门进来,一进来就闻到股浓烈的腥膻味,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味道也知道这味道从哪里来的,当下脸色就黑了一半,冷着声音道:“禀皇上,臣已经查到了逆贼关清月的下落,还请皇上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