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伦冷笑了一声:“你们中原的人养出来不都是忘恩负义的崽子。”
王鑫大概猜出点端倪了,不由得乐了:“这难道也是你那同母的弟弟找人砍的?”
提起这事阿尔伦就要气炸了:“他真是要我死!”
半个月前阿尔伦被晏凤元赶走,他却没有听话北上塞外,而是继续留在了京城里。阿尔伦咽不下这口气,他非得弄死那“顾知觉”不可,可“顾知觉”被晏凤元整日圈在王府里,半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阿尔伦更气了,便改变主意要去杀丞相顾淮。反正他总得给晏凤元点教训看看。
然后阿尔伦就开始了被追杀之途。裴遇领着人把阿尔伦追得如丧家犬,在京城里左躲右藏,常常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当初札木都没这么狠。
最终阿尔伦被逼得躲进了天牢最深处养伤。可这时吴显微就秘密地提拉着王鑫和银狐到了天牢最深处,要奉晏梓伏的令在此处处死二人。
阿尔伦放手一搏,抓着王鑫就逃。
王鑫正要幸灾乐祸几句,一想到自己此时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悻悻然闭了嘴。
阿尔伦侧着头横他一眼:“在京城里你应当有靠得住的人吧?要不是为了这个我才懒得理你。”
王鑫没好气道:“你那弟弟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本事能把手伸到京城里来?我就想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个土财主都当不安稳!”
“你闭嘴,我以后没弟弟了!弟弟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混蛋!”阿尔伦炸了毛,“你如果连这点用都没有我救你干什么?”
王鑫忙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别气,伤口又炸开我可没法儿治。京城里我是没什么势力,但我爹还有点老手下,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把咱俩送出去还是能做到的。”
☆、局
晏梓伏犹豫再三,又去看了晏凤元,还带去了一捧刚摘的花。
晏凤元笑了笑,仍旧十分亲切:“皇上有心了。”
晏梓伏也没空跟他客套,径直问:“皇叔,朕想听实话。”
晏凤元不慌不忙,先请他入座,又将鲜花c-h-a入花瓶,斟了两杯清茶,这才问:“近日外头形势如何?”
晏梓伏耐着x_ing子答道:“朕杀了银狐,但王鑫被阿尔伦救走了,他俩结伴逃回了建珠城。王鑫仗着他爹多年的经营钻了朕的空子,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晏凤元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晏梓伏只好继续说:“经此一事,王鑫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他派人护送阿尔伦风风光光地回了木蒂。”
阿尔伦回到木蒂后召集了他的死忠部落,将银狐之死添油加醋地宣告开来,证明了札木向中原求和一事不过是软弱又无用的行为。
那些部落以往跟着阿尔伦到处抢掠何其威风快意,本来就不满札木所主张的定居农耕等改革举措。之前他们不敢擅动,现在有了阿尔伦的煽动,顿时又蠢动起来。木蒂汗国内部争论不休,终于分成了两派。阿尔伦本就骁勇善战,领着各大部落将札木一派赶到了Cao原以西。
而王鑫则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直指晋王晏凤元把持朝政祸害忠良——可笑的是被王鑫抬出来的忠良正是已经故去五年之久的镇国大将军欧阳珏。这桩冤案的始作俑者也成了晏凤元。
那夜在树林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被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传了出来。传到朝中又是一番轩然大波,朝臣们猛然醒悟了晋王被软禁宫中的真正原因,惊愕过后已经隐约有些声音冒出了头,要求将晋王关入大理寺深牢囚禁审查。自然都被一贯强腕的晏梓伏压了下去。
晏凤元将茶杯捧在手中,静静地听完,反问:“皇上真觉得如今的局面不好吗?”
晏梓伏疑惑地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了半晌,忽的一怔,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失声道:“皇叔——”脸上满是惊愕。
晏凤元知道他已猜了出来,便点了点头。
晏梓伏又细细地想了一遭,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皇叔,这样未免太冒险了,你都不与朕商量一下便如此擅做主张!若朕不来问你,若朕直接杀了你,你觉得这还能收场?!”说到最后已十分恼怒。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也不喜欢这种事后惊心的感觉。
晏凤元眼中有歉意,却只道:“臣信皇上。”
“你信朕?”晏梓伏苦笑道,“朕自己都不信自己。皇叔,朕直到现在仍心存疑虑,你究竟从何时开始计算这件事?”
从适才的试探中,晏梓伏已经得知了晏凤元的真正目的。晏凤元从一开始设计王鑫与银狐之事便不只是为了破坏和亲,也不是为了简单地除掉王鑫,而是为了逼王鑫和阿尔伦联手,逼王鑫造反,也为了给阿尔伦找借口对峙札木……
不,或许这还不是整件事的开始,事情甚至可以追溯到札木逼走阿尔伦那一刻。
直接点说,晏凤元从一开始就在谋划着挑起这场战争。至于他究竟是从何时何事开始谋划,晏梓伏甚至都不敢想,也不觉得自己能想得到。
出了一会儿神,晏梓伏呐呐地问:“为什么?”
晏凤元反问:“倘若我国真与木蒂结亲,难道皇上就信它十年内果真不会再起祸端?”
晏梓伏丝毫不犹豫:“当然不信。”
晏凤元道:“臣也不信。木蒂人生x_ing凶残又懒惰,他们祖辈习惯了抢杀 y- ín 掠,根本不是札木朝夕改革便能改变的。何况即算这十年内他们确实如札木保证的那样休养生息,可十年后呢?十年后他们养得兵强马壮,到时岂不比现在更难缠?札木如今看似做小伏低,却绝非软弱之辈,他只是不耐烦总小打小闹,想要有朝一日一举拿下中原罢了。可惜木蒂人大多没他的远见。”
晏梓伏问:“所以你急着灭掉木蒂?”
晏凤元摇了摇头:“臣不敢说有十足把握灭掉木蒂,只求减它国力,至少六十年内让它再无翻身之力。时机可遇而不可求,木蒂或许百年才能养出个札木,臣必须利用他来牵制阿尔伦。若不与札木决裂,阿尔伦尽可放心地挥军东来,可现在他却两面受掣,战力大减。”
晏梓伏皱着眉头:“可你一并逼反了王鑫,王鑫手上有十五万兵,阿尔伦减弱的兵力全能由王鑫补上。”
晏凤元笑了笑:“不止如此,王鑫此刻应该手握二十万左右。建王余孽在边关经营多年,专等着这一刻,想必很乐意与王鑫合作。除此之外,王鑫定然会向各地藩王发出邀请,相信也会有人蠢蠢欲动。”
晏梓伏呆了半天,反而失笑:“皇叔,可咱们能调动的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十万啊!东面临海,暂且不去管那些流寇,可南面和北面也有外族虎视眈眈,驻兵不能动。何况除了王鑫外,阿尔伦的铁骑部队根本无人能敌!朕知道你想搅乱这池水,想把建王余孽乃至于其他藩王的兵权一并收回,可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一时要拿谁去打?皇叔你去还是朕御驾亲征?”
本来正侃侃而谈的晏凤元沉默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握紧了茶杯,又逐渐地松开:“臣说过,天时地利人和,时机可遇而不可求。阿尔伦的铁骑确实难缠,但也并非没遇到过敌手。”
晏梓伏心中一顿,又乱跳起来,似乎意识到了晏凤元要说什么。
晏凤元将茶杯放到桌上,平静地说:“臣举荐顾知觉担此重任,并请皇上招安欧阳珏的旧部精兵。”
***
晏梓伏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晃神,一时想想这件事,一时又想想那件事,终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终于坐在御书房里起不了身,倒拿着一本奏章看了很久,最后无力地趴在御案上,将头埋在手臂里。
渐渐地他就有些睡意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察觉到有人给自己披了件外袍,又抱着坐到了怀里。
晏梓伏也不惊奇,在这人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肯睁开眼睛,看着这人执笔在提自己批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
顾知觉摸了摸他的额头:“再睡会儿,有事我叫你。”
晏梓伏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想说点什么,却又不舍得说。这段时日以来他俩处得很好,好得让晏梓伏不敢说些不好的话。
☆、复起
直到顾淮带着兵部尚书等臣子前来求见,顾知觉便自觉地从偏门离开了。
王鑫果然向各地藩王发出了邀请,并且这些藩王也有所动摇,纷纷找借口晾着朝廷派去借兵的使者。
晏梓伏冷笑道:“当年要谋反的几个藩王尸骨都被狗啃完了,朕倒想看哪个还敢蠢蠢欲动!”
众臣换了个眼色,都有苦难言。当年是当年,现在可不比当年……
晏梓伏看得懂他们的神色:“你们是觉得朕少了欧阳珏就打不成仗了是吧?”
众臣忙请罪。
“好意思!五年了,五年你们就找不到一个比他强的!”晏梓伏恼怒得不行,“当初他得势的时候你们天天骂他,最后终于被你们骂死了却告诉朕没人能替代他!”
众臣都习惯了晏梓伏有脾气的时候口不择言,便都沉默着等他撒完气再说。
晏梓伏发了一通火,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兵部尚书这才接着说:“除此之外,王鑫近日又放出了新的谣言……”
晏梓伏不耐烦道:“什么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