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觉又冷笑了声,仍旧没说话。
晏凤元继续道:“此次赶来,其实是另有一事要急着与顾大人商量。”他看了看欧阳珏,又看回顾知觉,缓缓道,“本王知道如何将你二人躯壳换回之法,如今先皇已逝,顾大人——”
“我不换。”顾知觉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道,“晏梓伏喜欢的不是我,也不是跪在那里的人,他只喜欢这个壳子而已,谁在这个壳子里,谁就是欧阳珏。”
晏凤元本来也不是非想让两人换回来,欧阳珏更是无所谓,见顾知觉执意不肯就也没多说什么了。
周庆庆给欧阳珏和晏凤元在旁边安排了休息的房间。深夜里灵堂忽然走了水,冲天的火焰,弥漫着火油味,救都来不及救。
欧阳珏下意识就要冲过去,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疑惑地看着拢手站在原地观望火势的晏凤元。
晏凤元淡淡地道:“听闻先帝临终前叮嘱说不愿入晏家皇陵。”
他自知也有许多事对不住这个皇侄,活着时许多事都由不得人,只能全皇侄死前这一个心愿。
火不是晏凤元放的,或许是顾知觉放的,或许顾知觉也跟他想法一样,但无论如何,他已经让裴遇去善后了,一定会将晏梓伏的尸身或骨灰葬回小槐村纪家祖坟旁边。晏梓伏生时与父母族人分离,死后虽不敢去见,但离得近点也总是好的。
***
此后,新君正式祭天登位,轻徭薄赋,四海升平,天下大治。
朝中涌进了许多年轻的新人,生机勃勃,满是希望。
在新君的暗示下,欧阳珏和晏凤元都交权退位了,再不掺和朝政。
饭桌上,欧阳爹忍不住嘀咕道:“这不明摆着就是卸磨杀驴……”
欧阳珏好笑地劝:“爹,现在不比以前了,千万可别让祸从口出,我跟凤元都跟新帝不熟,再不敢乱惹事了。而且你们本来也一天到晚不喜欢我去打仗,现在又这么不高兴干什么?”
新帝晏荣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亲生父亲三王被杀的真相,但他记得三王曾叮嘱过他要防备晏凤元的话,因此一直都对晏凤元敬而远之,连带着对欧阳珏也不信任。
倒是欧阳家人最终还住着镇国将军府,外界的风风雨雨从未侵扰进来过,全因晏梓伏在遗旨里特意提了一句。晏梓伏在遗旨里只字未提欧阳珏、顾知觉和晏凤元,只叮嘱晏荣要好好对待吴显微、欧阳府上的一家人和太皇太后。
晏凤元也搁下筷子,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本也是常事,倒怪不得皇上。何况以我与玉合的身份而言,皇上能让我俩全身而退,已经是宅心仁厚、顾念旧情了。”
这事就不再提了。
不多久,欧阳珏和晏凤元便辞别父母外出,打算去云游天下。他俩认识的人多,大概还能将以往的旧识挨个儿拜访一遍。
欧阳珏唯一的不满是为什么还得带上裴遇,他坐在马车里故意大声嚷嚷:“现在已经没权势了,还防着呢?”
晏凤元劝他:“这也挺好的。”
坐在外头赶马车的裴遇心想,当然挺好的,你们还省了个马夫。
欧阳珏还要说话,却被晏凤元亲住了嘴,便又开心起来:“我发现你这一招使得越来越溜了……再来一个!”
晏凤元笑了笑,又亲了他一口。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没有倒数第二章(喂
接下来还有个番外~
讲当年欧阳珏为什么跟晏梓伏闹掰了的故事
不过没啥晏梓伏的戏份(……)
主要是欧阳珏和宋涤心的事,主配吴显微,打酱油晏凤元
→_→没错牛阿福就是个杰克苏,搞尽少男心(什么鬼
☆、番外
吴显微从宫里出来,途经勾画桥。
桥另一侧是烟花聚集之地,日头还没落就开始了纵情声乐,更别提天黑了后夜夜笙歌。皇上本有意取缔这个地方,但其间利益势力盘根错杂,并非一朝一夕能拿下,如今根基不够稳,国库里也缺钱,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吴显微示意轿夫停一停,朝跟在轿外的随身小厮比了比手势。
小厮伶俐地跨过勾画桥朝那边过去了。
转瞬他就跑了回来,凑到轿窗前,佝着腰,小声道:“挂了灯笼。”
“带回去。”
“是。”
***
吴显微回了府,沐浴更衣,回了卧房。他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骂声,污言秽语怎么脏着怎么来,还多了许多从前没听过的脏话。
他推门进去,绕过屏风,看到被捆在床上的男子。那男子头发衣服都散散乱乱,满身都是胭脂香粉的气味,熏得吴显微皱了皱眉头。
男子听到声音转头来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没什么血色,因五官姣好若女子,倒也不显得吓人,反倒有股柔弱风情在里头。当然,这要忽略他满嘴痞话骂娘的架势。
吴显微脱了外罩搭好,脱了鞋,上了床,跨坐在那男子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条狗。
男子骂得更起劲了:“老子cao|你八辈子祖宗!”
吴显微猛地一巴掌扇他脸上。用得劲大,白脸上显了五道指印。
吴显微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我八辈子祖宗都死了,最近的这一辈是被你爹杀死的,你要cao他们就只能等你□□|死了去地府里找。”
男子哽了哽,接而又骂道:“这关老子屁事!老子又不姓竹,老子姓宋,跟姓竹的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那我全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被你爹杀光了?宋涤心,你姓什么不重要,竹樾以为休妻弃子就能祸不及妻儿,他自己当年怎么不这么想?”吴显微边说边解开捆他的绳索。
绳子一松,宋涤心立刻挣扎着往床边爬,却被吴显微拽着手往后一拽就拽了回去。
宋涤心只感到一阵撕裂痛感,他眼前一黑,不管不顾地继续挣扎叫骂,却还是被按得牢牢的挣不开丝毫。
吴显微满心里都是恨是怒,忽而嘲笑道:“你天天被千人睡万人枕的怎么还出血。”
宋涤心只觉得自己心肺都挤成了一团,想吐吐不出来,想死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恍惚着听到那话,忽然又来了底气,笑着道:“是啊是啊,吴大人这么爱干净的人可怎么也这么喜欢睡千人睡万人枕的破鞋,说不定哪天就染了什么脏病一起死。”
吴显微越听越闷,心口堵着的那口气快把自己给堵死了,伸手就去掐宋涤心的脖子,掐得死死的,似乎是真想这个人掐死。
宋涤心半口气都呼不进去,眼忽的睁大,直愣愣地看着吴显微,竟渐渐地感到了些异样。他脑子一片空白,手动了动,无力地悬空垂在床侧。
“贱货,非得要这样你才出得来!”吴显微低骂了声,犹豫了下,还是松开了掐他脖子的手。
宋涤心面无表情地仰面躺着,一动不动,眼里没有光,似乎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事实上他确实缓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又看见东西了,又不明白自己怎么刚才还没死。
吴显微把他抱在怀里,也不顾两个人都身上腻腻的,伸手摸着他的小腹。
宋涤心随他去,来回也不觉得自己是人了,怎么也无所谓。渐渐地便睡着了。
睡梦里,他梦到了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还很短暂,可回想的事也没太多,更没什么好事。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便与母亲和离了。母亲带着他回了姥爷家住。姥爷家是书香世家,不喜欢他母亲,却也不苛待他母亲,就养在深院里管吃管喝管养,别的再没了,不让出门,不让其他小姐公子跟她来往。母亲也不在意,一心一意教他读书识字,让他别记恨父亲,说父亲有想做的事,也是为了母子俩好才先断了关系。
宋涤心不懂为什么断了关系叫为他们好,他觉得对谁好就该跟谁好好在一块,就像他喜欢谁就对谁好,并不会像以往私塾里王胖胖一样喜欢谁就欺负谁。
但宋涤心早慧,便也不跟母亲说这些,只听话地读书。春来秋去,他就长成了翩翩少年,读来读去,也读成了惊才绝艳的京城第一才子,这才在姥爷家有了地位。
他少年得意却不跋扈,只意气风发地跟一众朋友们谈诗论道,只等过了十八就去参加科考拔得头筹。甚至没人觉得他考不中状元,还有些自命不凡的学子特意问清了他打算何时科考,以便自己避开那一年的劲敌。
那时候的宋涤心面前是条康庄大道,端的是风光无限好。
然后宋涤心就认识了吴显微。
彼时吴显微确实人在微时,衣衫简陋地来了京城准备应试,钱用完了被小二往外赶,正好撞上了宋涤心。宋涤心好奇问了问情况,便拿银子帮忙付了,还请吴显微吃了顿饭,见这落魄书生谈吐不俗倒也生了好感,更支援了他些生活费。
后来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东郭先生与中山狼。
可那时候他不知道。
那时候他跟吴显微来往得极为密切,并且密切到了床笫之间。
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他一开始并没想到这事,但吴显微虽然对旁人冷淡,对他却十分热络殷勤,常常都被他的朋友们嘲笑也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继续对他好,把他伺候得像深闺小姐似的。
宋涤心觉得吴显微为了几两银子就把这恩报得太过了,便说:“你不必这样,我待你如友,并不计较这几个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