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同人)[叶all]是童话就该有个好结局 作者:不夜橙(下)【完结】(29)
“民国十四年,六月初八。
我们还是来到了S市。
一来就遇到一场混乱,有人开枪,街上死了好多人,我很害怕。我们搬了两次家,希望不用再搬。
两年没有进展,师父急了,他把小叶子的事完全当成自己的事,我也一样。小叶子说他不在乎能不能回家了,我知道他还是很在乎,所以我不后悔。
可我睡不着。这里太吵了,星星都跟家那边长得不像。”
……
“民国十四年,六月廿二。
最近睡眠好了些。小叶子说我写的错字很多,还要练。
昨晚梦到格巴和阿迦,他们的脸很模糊,我快记不清了。嘻嘻,他们应该会吓一跳吧?一觉醒来,周围的房子和人都不见了,那么热闹的村子,原来只有他们九户人家。
为了看上去像真的,师父甚至伪造了族谱。
什么时候我也能那么厉害就好了,那样的幻象,维持一刻两刻都是了不起的事,竟然维持了那么多年。”
……
“民国十四年,六月廿四。
原来不仅我做不到,师父也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师父说,那样庞大又活生生的幻象需要的不只是人力,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幻阵在起作用,这么大的幻阵,当年修了很多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成功。
可惜阵法早就失传了。我们这一代的传人,最多能在幻阵基础上变一变,想要自己布一个,永远都不可能。
我们离开了,幻阵也就荒废了。”
……
“民国十四年,七月初一。
师父给我和小叶子都做了新衣服,带我们去见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这里再没有办法,我们就要去W市,据说那里出现过一块带手印的石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是希望他找到,还是找不到?我问过自己很多遍,可一次都答不上来。”
……
“民国十四年,十一月十五。
又是假消息,总是假消息。
祖师爷留下的十二块石头,两块毁坏,六块丢失,除了一个是开门的枢纽,一个在岩壁上偷不走,就只剩了两块。丢了的六块这么多年都没找过,突然开始找,不顺利也是正常的事。
谁晓得竟有一块惹出这么大祸端?但没有这场祸端,我也见不到小叶子。
唉,他们家也真是的,既然那一边能买来这块石头,这一边为什么就没有呢?”
……
“民国十五年,一月初十。
我的眼睛又疼了。
师父说,每经由眼睛使用一次力量,就是朝失明迈了不可抵挡的一步。他才四十岁,视力已经很不好了,眼睛疼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我会在哪一天失明呢?
如果很久很久以后我老了,眼睛瞎了,那时小叶子在哪里,我又在哪里?他还会不会记得我?”
……
2
X市。
能一次聚齐五个人还是比较罕见的。张佳乐追着各种神秘现象全球乱飞,一年到头不着家,叶修留在B市,平常也是个家里蹲,黄少天闪婚后几乎断了联系,别人也各忙各的工作。这个年纪,不拼一拼事业,究竟也没什么足够分量的东西来支起人生的骨架。
谁也没有刻意淡了来往,来往却不知不觉间疏落下去,从不时嘴炮到过年群发复制好的微信,从看见B市的天气预报都会留意到错过荣耀国家队的比赛直播也不过心中一动。好时光在回忆里镀了层金,固然不担心生锈,经年后再捡拾却终须有个刮去灰翳的过程。
际遇造就了特定阶段内的畸形亲密,他们当初低估了这种亲密骤然抽离的影响,所幸似乎没有低估时间的力量。
黄少天记得,那件事后自己和喻文州都失眠过一段日子,不长,在药物和心理干预下身体的防御机制很快调整,不再视外界为假想敌。那几天喻文州坦然打电话给叶修,不怎么讲话,很多时候两人各自对着电话沉默,黄少天有时接过电话说几句,有时就听他们闲侃,还有时他跟喻文州待在一间屋里就觉得放松。
有一回他撞见喻文州握着手机睡着了,对面没动静,却一直没有挂断。黄少天悄无声息拿过手机放在耳边,细微的电流声中,打火机咔嗒一响,吐气的声音,键盘连续敲击的嗒嗒声。
台灯拧到小档,光线一丝丝渗流入黑暗,喻文州的胸膛微微起伏。
那是黄少天唯一一次险些落下泪来。
宾馆房间没什么可招待的,叶修一人扔了瓶付费饮料,黄少天昨天在会议上发过言,今天倒无所谓参会,兴致高昂地开始烦两个地陪,张新杰和李轩两个人都应付不下他一个。张佳乐拾起黄少天丢开的打印纸,又看了遍上面的新闻,犹豫着道:“这些年,你们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
几个人都是一怔。
“洞口不是都封了?还看什么。”李轩说。
“你还嫌当年的新闻闹得不够大?”
“不是那回事,”张佳乐和叶修的目光一碰,本来说不下去,话语又没来由的顺畅起来,“八年了,从来没有人回去看过,K市都飞了那么多回,也不差这三步路吧。”
“我们为什么要回去?怀念往事忆苦思甜吗?”黄少天略显尖刻。
“不是说怀念,纪念啊的,”张佳乐一阵烦躁,“你大爷,老子就是有点怀念了怎么着?想回去就去,不想去拉倒。”
他把话挑明了说,大家反而沉默了。
“那要不要叫上队长,王杰希他们,再去把周泽楷肖时钦方锐,连着孙翔唐昊都叫来。”黄少天笑了一声,“参与者有份,哦,还有两个是拖家带口的,让他们带上老婆,正好来个Y省双飞五日游,怎么样?”
“行啊,怎么不行。”张佳乐昂起头,也冷笑一声,“你不敢去叫我去叫,组团旅个游还能吃了你?带家属怎的?”
“你一个人发疯,别拉着人和你一块疯!”
“够了,少说两句。”张新杰皱眉,起身站到了两个人中间。
叶修若无其事点了根烟,张佳乐瞪黄少天瞪得烦心,也过来抽一根叼上,凑着叶修的烟点燃。在外面浪久了就是这点不好,叶修十五岁混迹网吧染上烟瘾,张佳乐原本素行良好,满世界跑了几年也给带歪了。
“吵吵什么,想去就都去。”叶修说,“唐昊前天还晒烤羊腿来着,看样子好香,要不还是去吧?”
“……就为了羊腿?”李轩嘴角抽搐。
“那必须啊,一只羊,费了老大劲长出四条腿,再五马分尸,上刀山下油锅,一生的努力就为了让你吃到嘴里,怎么不值得跑一趟。”叶修说。
张佳乐被烟呛了一口。
“你认真的?”张新杰问道。
“旅游而已,用不着那么紧张。”叶修摇头,“时间宽裕的话,我还想去一趟扇单军马场,看看小蔡……该叫老蔡或蔡老的,都怪当年叫惯了。”
“这话可别让小蔡听见,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他爸倒还知道一点。”张佳乐说,他口中的小蔡自然是老蔡的孙子,陪他一起东奔西走的那位。
“告诉他也没关系,你认识年轻时的他爷爷……单方面认识也算认识,说不定他很感兴趣呢。”
“何止感兴趣,会好奇死。”张佳乐面无表情,“然后我就完了。”
叶修一笑,蔡家祖孙三代好奇起来都活脱脱一个黄少天,当初他们没少被穷追猛打过。也是,忽然平地冒出几个陌生人说认识你,还将你早年的机密往事娓娓道来,不报警就算友好的,亏得蔡家人不是普通人,对幻境中的记忆世界一说始终兴味十足。
“说起来,头一回认出蔡老爷子你怎么跟他说的?”黄少天问。
“哦,我说我在梦里见过你。”叶修严肃地说。
梦……
张佳乐没有告诉任何人,在那件事结束很久后,他仍然偶尔会分不清梦境或回忆。这个世界他真的离开了百花,真的在另一支战队光荣退役,他过着“张佳乐”的生活,全盘承接了“张佳乐”的一切,他也不能违心说自己没有全情投入,对人对事有所保留——那不是他的风格。
这也是他,这段人生也是他的。
只是终也有无法面对的东西。譬如现在还好好压在衣柜底层的百花队服,譬如那部曾在黑暗中反复拨打的手机。
他时常会记起叶迭。在南方的日记里,在记忆世界里,纵然认祖归宗,娶妻生子,叶迭一生都没有放弃对那块导致他“背井离乡”的石头的追寻,到了最后,很难说他是执着于回家,还是仅仅执着于一个真相,但是他毕竟坚持了。
而他们,算不算已经背弃了呢?
那三本日记的内容,并没有公开。鉴于牵涉到了叶家先人,张佳乐严重怀疑它们根本不在物品清单上,而是被秘密收藏了之类,叶修后来也没有提及日记本的下落。
还有一种可能是日记所写的东西过于荒诞,年代跳跃又太大,事情的过程细节往往一带而过,流诸笔端的更多是心情,这使得日记的研究价值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从第一本日记到第二本日记的前半部分,叙述的都是一大二小三人在各地游历的日子,最远还到过缅甸金三角一带,去赶一个据说有“掌形奇石”的拍卖会,可惜未有收获。他们也曾做过较久的停留,从文字可知,两个孩子还上过至少一年新式学堂,南方进的或许是女子教会学校,那之后的日记中常有唱诗和祷词的选段摘抄。
纸上的字迹,从拙劣稚嫩到圆熟飘逸,措辞用句也渐趋工雅,日记里开始有了些少女心事,还有零星对时局的慨叹。大山里不知朝代更迭的孩子,要说什么家国天下情怀是说不上的,那些慨叹近于为赋新词强说愁,有少年人故作看透的一种刻意。
断层也出现在这一时期,以往每篇日记的间隔最多几个月,然而从1932年9月到1937年7月,整整五年间,南方没有写下任何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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