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舒晴用笔轻叩着桌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事人之外唯一的听众,若真把它当作一个故事,过程固然有几分跌宕惊险,从开头到末尾,却总给人一种流于俗淡的意犹未尽。既无惊天的y-in谋,也乏紧张对峙的斗智斗勇,把喻文州他们扯进这一团乱线的,甚至只是一个哭笑不得的巧合,缘于他们在不恰当的时机碰了一个手印。
然而他们是那个故事里的人,不可缺少的部分。
“你理想中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喻文州笑。
“那得看导演是不是安排了一个童话式结局。”舒晴也笑,生活哪有那么多头尾相衔的圆?大多断裂的弧线都找不到它们的下一段。
“很多小说作者喜欢把悬疑,罪案,计谋,构思成实验室那样的严密,从谋划到各个阶段的执行,都像新杰的时间表那样精准,每一段推理都不是废话,Cao蛇灰线一伏千里。可真实世界往往不是那个样子的。”喻文州说,“人们说了一句话,可能下半句就忘了,走到一半路,会毫无预兆拐上岔路,且不会因为谁而回头。这是一个粗粝而繁杂的世界……风起于青萍之末,蝴蝶翅膀到处乱扇,逻辑链未必通向答案。”
“听起来很糟糕?”
“那可不一定。”喻文州微微一笑。
“在这样的世界,人们更容易创造奇迹。”
K市。
张佳乐长腿翘在方向盘上,叼着根烟等对面的唐昊。他穿羽灰色外套,一手压着帽檐,像一只不够轻盈的大鸟,从过分严丝合缝的车流间绕出来,拉开车门狠狠喘气,胸腔鼓上来又落下,帽子里一包全是汗。
“急什么,飞机还有个把钟头才落地。”张佳乐放下腿,等他系好安全带,“跑了多远?”
“没多远,堵车,不想干等。”
“这回认识我车了?”
“还是不认识,看见你人了。”唐昊很干脆地说。
唐昊对不入眼的事一向懒得上心,刚从训练营出道那年,张佳乐带他去参加新闻发布会,到会场一摸兜,发言稿忘在车上,叫唐昊这小年轻回去拿,他出去绕一圈竟原样绕回来,理由是想不起刚坐过的张佳乐的车的尊容。
张佳乐很少见心思枝叶这么少的人,不是没心眼,眼里道太窄,被占死了就分不出神在外物上。这份顽固的专注对事当然好,对着人……张佳乐挺能理解叶修的心情,真要咬紧了逼死了穷追不舍,叶修有的是办法拒绝,对方摆开一副凭你说破天我自岿然不动的长期抗战架势,他还真就没辙。
很奇异地,他并没有十分担心。
长长的航站楼引桥赫然在望,车子犹如要一头扎进蓝天里。
往前数两个八年,和孙哲平领着百花队员飞去异地比赛,他还要选个靠窗的舷座。层层密云之上阳光如瀑,遮光板舍不得放,心里雀跃得静不下来,孜孜不倦追问身边的搭档,叶秋长什么样,他是不是一脸青春痘才打死不露面。
“搞什么,突然一窝蜂都跑这来了,还带家属,旅游?”唐昊打破沉默,一把将吹乱的头发全耙向后面,“这也不是什么日子啊!”
“日子还不都是自己造的,想聚就聚呗,趁我还在国内。”张佳乐说,“蔡老这次也来。”
“他身体怎么样?”
“老得多了,去年刚做过腰椎手术。”记忆世界里,初次现身的老年版的小蔡,那是个嗓门洪亮精神头过旺的老人,走路虎虎生风,而头一次在现实中跟着叶修去拜访这位老人,对方已老态尽显,腰背稍显佝偻,接过他们手里洁白晶莹的鹅卵石时,双手都在微微哆嗦。
他们带来的除了张佳乐从山洞中捡的鹅卵石,一些照片,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盒,里面是一条金色小蛇的标本。
“洞子给封了?”
“我们出来没几天就封了,好多记者和村民往那边跑,说是不安全,等着考古专家来发掘。”叶修说,“不过也没听说谁谁又碰了手印出事的消息。”
蔡老爷子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
“她要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肯定要提前处理的,留着那东西干嘛,再去害人?”
他戴上老花镜,摩挲着掌心的鹅卵石,“就这小玩意,以前跟黄龙玉差不多价,那一带的村人为了挖矿,把山都挖秃,后来不多见了,其实这跟刻着手印的白石头是同一个石质,都没什么出奇。”
“她们那一门本来也用不着稀奇贵重的家伙什,没了附在上面的幻阵,石头就是普通的石头,留个纪念吧。”他叹一口气,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那洞用不着封的,里面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叶修和张佳乐,还有同来的王杰希与肖时钦默然相视。
在山洞醒来后,确实如他所说,再没有什么走不出去的青石甬道,神秘消失的洞口,代表救援的手电光与探测器很快发现了这条原本“不存在”的岔道,激动吵杂的人声随着紧促的脚步,一下下由远及近。
数不清的声音在喊着他们的名字,数不清的手伸过来,用衣服罩住了他们的头,避免外界的光源对眼睛的刺激。被半扶半抱着带离时,叶修感到身边人轻微的抗拒,手指屈伸,滑过他的肘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