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知道她不是丽儿,但他还是需要她,无论是曾经糜烂的过去,还是堕落过的心境,都在一根烟中袅袅叙说,被她的怀抱和泪水包容。她是如此的纯净,又有着守候他心灵的温暖,只要有这个人在,心里就有个角落稳稳的,抵达港湾,那个家的归宿。
“丽儿,我会叫大家,你别太累着。”郑吒亲了亲她。箩丽欢喜地笑开颜:“詹岚她们也会带菜来,我还是想多做点。”
郑吒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和蝴蝶结,眼神一瞬间浮起沉重的思虑,随即被一往无前的坚定填满。
最后一战,怕也来,不怕也来。会死多少人,再担心又有何用,拼尽全力就是。
他们所有人驾驶着一艘小舢板在这腥风血雨的世界艰难航行,无数次险些翻覆,靠着大家的力量撑下来,保护这艘小小的船。而楚轩是中洲队前行的灯塔,不论何时,只要有他在,就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笼罩着黑暗的广场上,只有一个散发出淡淡柔辉的光源,中州队的军师静静屹立,背影和那个亘古以前的存在一样,静默,强大,完美。
“楚轩?”郑吒有些意外,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更是惊讶,“你做好了?我说了不急的。”
前天,楚轩问他要了长枪「赤夜神乐」,说帮他改造。郑吒知道终战前军师必然事多,特地嘱咐他慢慢来,不用着急。
“你需要了,不是吗。”楚轩异色的双瞳笑意静谧。郑吒由衷感叹:“你真像神算,比朱雯还铁口直断。”那倒霉的预言诗至今没人搞得懂。
重新锻造的战枪是乌钢般的黑亮色泽,近三米长,呈现出极致的深邃威严,如烈火升腾的锋刃却是赤色,色泽质感晶红坚硬,像一颗天火锻冶的钻石,郑吒感觉它完成了一次关键的升华。
楚轩一振长枪,迅雷不及掩耳地刺向他。郑吒反应极快,手指划出个黑白旋转的太极圆,枪刃与能量旋涡迸发出一星灿烂的火星。
“不错。”楚轩微微扬唇。
“嘿,楚轩,得到你一句夸奖可不容易。”郑吒带着沉稳的笑,从他手中接过战枪,“谢谢。”
强者需要安静思悟的空间,而大部分队员选择到恐怖片世界做最后的冲刺。回来的第二天,罗甘道就和丹彤去了《星河战队》,本来他不想带个拖油瓶,无奈小丫头死粘着他。
十夜特地抽空和心爱的小女儿谈话:“纽特,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眼前的女孩身材抽长得和他的肩膀一样高,再不能像她小时侯那样,蹲着同她说话了。
对异形母体改造的事,十夜一直对楚轩心存疙瘩,好在,这次手术消除了影响。不然等纽特长大,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什么变化,十夜一定要找儿子算帐。
金发女孩神色一动:“十夜,我的家乡已经……”
“我知道,地球也完了,被异形和核辐s_h_è 毁灭。你当初是移民到LV426星球,原来住哪儿?回去看看。”十夜搭着她的肩,满怀愧疚,自觉父亲一职当得很不称职,连女儿的户籍都不知道。纽特本来眉间浮着沉重的y-in霾,听到最后笑了笑:“我和爸爸、妈妈在很多星球流浪,他们和公司签了10年的合同,有印象的就冥王星。”
“那就去走走,看一看。”十夜抚摩她有风霜痕迹的幼嫩脸蛋,心疼地说,“纽特,我一直不跟你提从前的事情,因为我觉得,难受的感觉是说不出来的。但你是不是希望我更关心你,听听你的心事?”
他总是一意孤行,认为坚硬和刚强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于是不知不觉疏忽了周围人的需求。
“康诺说,父亲要是一天不粗心马虎,那天就是世界末日。”
“……哼,他造谣呢,败坏我的清誉。”听到侍从的奚落,十夜恨得牙痒痒的,努力在女儿面前摆出父亲的威严,“你养父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修身齐家平天下,样样了得!”纽特听不懂文绉绉的书袋,“康诺还说,当父亲开始吹牛,就是他心虚的表现。”
十夜没话说了,转头咬牙切齿。
“我一个人去好了。”对十夜的一句话,纽特很赞同,痛苦的感受无法诉说,像一块心结郁吐不出。
然而当她踏上移民星球的土地,空空落落的寂寞浮上心头,深切后悔没有扯着十夜的袖子一块儿来。
呼啸的悬浮飞车投下陆离的黑影,尖峭的高大建筑像被时光扭曲的丰碑,纽特漫无目的地走在黄昏的大街上,身后,逼真的恒星幻象沉落在地平线,染红了半个天空。
她随意叫了一辆车,朝郊外开去,老的身份磁卡还可以用,找到一点和过去的联系,纽特郁结的心绪散了些。
这里荒凉无涯,行星的重力被抛弃在人工都市之外,只有一条蜿蜒的小道执拗地牵起纽带。金发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公路旁边,想起和恶魔队的那场团战以前,十夜带她来到《异形四》的月球基地,那时他没有告诉她地球被异形毁掉了,只是牵着她默默走在街道上。
人造的建筑景观差不多,可是里面的人却完完全全变了。《异形四》和《异形二》相差两百多年,主神空间的十天,在轮回世界就是两个多世纪,像是从神界回到人间,沧海成桑田。
如同一座坟场,记忆的坟场,相处过的人消失在百年的时间里,他们活下来,游荡着,为每一处立下记忆的墓碑。
凡人如此脆弱,她和他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她紧紧牵着他,心里有一股害怕之情不停地泛上来。他的背影既不高大也不伟岸,肩膀和脊背却有着岁月沉淀的坚毅,无声地回握,一路相伴。
十夜其实一点儿也不粗心。
匡当匡当的声音传入耳中,纽特惊讶地望见一只红色的火车头从夕阳的方向驶来,复古的蒸汽列车,承载着古老时光的余韵,慢慢停在她旁边的站牌前,车厢门敞开,高挂的煤油灯洒下一圈微暗的光芒,她兴奋地踏了上去。
和机长攀谈了一会儿,纽特得知这辆车的终点站是个偏远的度假小镇,是一些星际旅行者买给家人的住处。
高端的行星改造技术将冥王星变成了可以住人的移民星球,只有广阔的平原上,小山丘般不规则的隆起能够看到远古的冰幔纹路。当火车转了第七个弯时,红褐色的屋顶浮现在火烧云下。
向车长挥手告别,纽特走进小镇,优美的摇篮曲仿佛遗失已久的记忆,触碰到内心的最深处,她怔怔停下脚步,那是一栋围绕着篱笆的小屋,满园的芬芳花朵。红房顶上,云层被落日染成了橙色,浓淡不一的云彩起伏,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天好像快下雨了,偏蓝的深紫融入了橘的柔软。
看那紫蓝的天快要消失
一瞬间无限美景的缠绵
我的宝贝也盼着明天
看着你无邪的笑脸
这世界还像个乐园
在我怀里你可以安睡
影子是恐龙玩具
你的想像在恶作剧
月光在墙上和你玩游戏
真假有时难分清
到银河边缘摘星星
你的梦幻冒险我陪你去
别再哭我就在你身边
紧紧握着你的小手陪你远离一切的梦魇
亲爱的宝贝学着不怕黑
未来你要自己面对
记得生命中的喜悦与伤悲
记得我的爱永远相随
Good Night
记得我的爱永远相随
Good Night……
迷人的德式唱腔充满歌特的唯美,丰润磁x_ing的男声一遍又一遍回旋,触及灵魂的深邃。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停了,纽特蓦然惊醒,旁边的街灯定时开启,仿照伦敦的瓦斯灯,淡淡的光晕沿街亮起,营造出梦幻般的气氛。
花园里,稀薄的夜雾飘浮,皮肤能感到清寒的s-hi气掠过,蜷起的花蕾悄悄舒展着花瓣,凝聚出一颗颗低温下的晶莹露水,纯洁的鲜红色,大朵的花姿清雅如兰,又盛开出火焰玫瑰般盛烈的气势,明媚的潋滟覆盖了整个庭院,将没有灯光而有些幽森的大宅簇拥出暖意。
“你喜欢我的花吗?”
清亮的童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透明感,纽特回过头,只见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好似只能在没有月光的夜空下绽放的百合般美丽,小脸细腻雪白,泛出象牙一样的颜色,最特别的是她一头及臀的长发,如晴空般浩淼的蓝,澄清剔透。
她撑着一把银手柄的精致雨伞,太阳花般膨起的裙摆仿佛十八世纪的蓬蓬裙,缀着可爱的蕾丝边,繁复的裙裾下是复古风味的半统靴,一尘不染,宛如足不点地的淑女。
“是的,它们漂亮极了。”对同龄人的亲近让纽特热情地回应。
女孩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一把拉起她的手:“来,我带你进去看。”
传来的气力恰恰好,又传递出不容拒绝的力道。纽特不由自主地被她拉着跑,夜风吹过来,带着远方旷野的味道和馥郁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