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听他在自己耳边吹气,翻了个白眼,抬腿轻轻踢了一下丁青的小腿肚,后者装模作样地呼了两声疼。
他们开始在刺激肾上腺素的地方打卡,丁青觉得刺激的时候就举高手放声笑,严武基本不出声,觉得真的刺激的时候最多吹个口哨,克制着不要激动带口癖。
玩得差不多了,丁青的肚子开始唱歌,严武本来还打算去海洋天地,听见这一声势浩大的腹鸣。
丁青打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叫你不争气。”
严武看着他笑了笑,摇摇头展开地图,准备往湾景餐厅。丁青去给两人买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严武正靠着一个路灯杆看地图,前面有个女生在摆姿势,男生举着照相机,两个人怎么摆都觉得后面的严武实在是有点碍事,跟严武说话,但严武正在看地图,完全不知道在叫他。丁青快步走过去拉住了严武,往旁边走,情侣跟他们唔该唔该,丁青一边唔洗客气一边点点头,严武拿着地图有点状况外。丁青看他难得愣愣的样子,颇感喜悦。
他们走到湾景餐厅,决定先去水母馆,再上去吃饭。
严武走进水母馆,几乎立马就被色彩斑斓的水母惊呆了。浪声灌进来,海风缠上来,光氛变幻着呈现,伞状发银光的水母,像和尚帽子的水母,闪彩光的水母,来到严武面前,随意看了他一眼,便戏水而去,留严武目光紧追,一只水母伞顶优雅地一缩一放,向上升去,严武脱口一声哇,像个迫不及待送上赞美的信徒。丁青在旁边惊讶得不行,看着严武说:“这么少年啊,严先生。”
严武收了收表情,有些局促:“没有。只是很少见到这种东西。”
“很少去海边吗?”丁青问他。
“嗯。很忙。”
丁青搭上他的肩膀,一个一个指着刚才严武看到的水母:“那个发银光的是银水母,那个是僧帽水母,那个是霞水母。”看着严武的目光,丁青解释道:“我以前放假的时候会跟朋友去大堡礁潜水,考过了AOW,技术普普通通,但认了不少水里的动物。”丁青稍微偏偏头对上严武的视线,“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严武点点头,没看他:“好啊,有机会吧。”
丁青发现严武对于动物的兴趣还是很大的,看到各种动物就想上前多看看,彩色的鹦鹉、蓝皮的青蛙、绿壳的乌龟,但又顾及自己长辈的身份,试着表现得不要太明显,明明很感兴趣,眼睛都要贴上去,还凹出一副“嗯,不错”的矜持表情。而且完全接不住直球,丁青怀疑如果自己在这里说我喜欢你,严武要就地尴尬而亡,难道中年人谈恋爱不走这种套路?是不是自己太幼稚?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严武对动物很感兴趣,但是动物对他倒是没什么兴趣。严武看到一只企鹅,兴奋地伸手,人家把头转开,严武再接再厉,企鹅再次转头,严武不屈不挠,企鹅只好转身离开才能摆脱严武的纠缠。严武不舍的看着企鹅的背影,又垂头神伤,丁青在旁边憋笑。
两人坐在冰室里吃冰,已经下午五点了,丁青咬了一口,冰到了牙,嘶了一声:“靠,这么凉的?”严武好笑地看着他,很自然地拉过他的碗,分了一大勺自己的红豆给他,又推给他,叫他等等吃。
丁青看着严武,冰室里还有人声嘈杂,门口挂着的路标被风吹得飘起来,太阳正在告别,严武背后的天空红色暗哑,霞光洒进来,落在严武的耳尖,严武正低着头给自己分红豆,他身上带着乌龙叶的味道,细细嗅来还散着白松香。丁青心里一软,突然就难过起来。
“看什么?”严武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丁青回过神,朝严武笑起来:“走吧,去吃饭,我订过位了。”
下出租车的时候,丁青十分积极地把口袋里的零钱掏出来付款,拍着严武的肩膀:“交给我啦。”领着严武向餐厅走,边走边介绍:“这家店我以前在马赛吃过,今年刚在香港开了分店。上次刘文带我来过,真的不错。我们两个人就不吃三道大菜了。来,乖,这边走。”
丁青还是没改掉随口叫人乖的习惯,严武也不管他,对严武来说,就好像英美会称女孩子sweetheart之类的,只是丁青这个基本不分男女,也不讲求政治正确。
他们进门,服务生上前:“先生您好,有预约吗?”
“有。丁青。”
领班查了查:“好的,二位请跟我这边走。”
丁青拦住了他:“你们二楼还有位置吗?”
领班低头查了记录:“有的,一位顾客一个小时前取消了预约,需要帮您换位置吗?”
丁青点头:“麻烦了。”说完又转头跟严武解释,“二楼可以看夜景。”
侍应生走过来递上菜单:“晚上好,先生们,我叫Todd,是你们今晚的侍应生,关于菜单有什么疑问吗?”
丁青抬头看严武,严武摇摇头。
丁青合上菜单:“没有。我要一份肋眼牛排,三分熟,前菜要牛排番茄和洋葱,配蒜香土豆泥。”
“这位先生呢?”
严武不会讲粤语,只好用英语:“菲力牛排,配梨子曼彻格n_ai酪沙拉,沙拉不要黄油。”
“好的,酒呢?”
“红酒,要你们这年份最早的。谢谢。”
两人把菜单交还给Todd,侍应生一走丁青就问严武:“你不会讲粤语吗?”
“不会。为什么那么惊讶?”严武看着丁青一脸不可置信。
“我以为你什么都会。”
严武笑了:“那你要幻灭了。”严武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有了个惊奇的发现。
“丁青。”丁青随着这一声抬头看严武,“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钱包丢了。”
丁青轻松愉悦的表情在脸上定格了两秒,只有眼睛连眨了几下,旋即又觉得很好笑,倾身往严武这边靠了靠: “你不是那个……”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个吗?还能有人打你荷包?”
严武也很无奈:“术业有专攻啊。”
丁青实在是觉得很好笑,笑了一会儿僵住了,想起来:“我卡也在,那我们……”
严武诚心道歉:“不好意思,我们要不还是走吧?”
丁青摆摆手:“卡没事,我挂个失。走的话……”丁青有些窘迫,“不好吧。而且我想上厕所。”
严武没绷住笑了:“那,记账?你上厕所时间长吗?”
丁青陷入沉思:“我在这里没账可记。记到刘文账上?我跟他也没那么熟……放水而已,我水喝多了。”
严武看他:“要走就要现在了,酒都快上了。”
丁青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那就走吧。你先走,我得去上个厕所,还有人在他们应该不会拦你。”丁青离开的时候把零钱给严武,用来给侍应生小费。
倒不是记白账的问题,是面子问题,丁少爷向来呼朋引伴,出门也讲究个台面,拿的就是范儿,虽然严武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是情况所迫,倒也不至于像丁青一样如临大敌,仿佛十恶不赦,严武本来还以为丁青没脸没皮,结果没想到……
虽说丁青让他先走,严武还是决定等一下丁少爷。
侍应生带着酒来了:“现在开?”
“等一下吧。”严武付了小费。
严武看见丁青的身影从厕所门口出来,便起身跟上。一个女侍应生撞到了严武,鱼子酱洒在了严武的衣服上,黑色黄色沾到了毛衣,侍应生十分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先生跟我这边走吧,我们有专门清理的地方。”严武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侍应生道着歉,态度很诚恳,严武扶住女生的手腕,轻轻把它从自己衣服上拿下来:“真的不用了,我很擅长洗衣服。”跟过来的丁青看到这一幕,多看了几眼微笑的严武。
两人快走到接待台,丁青有些紧张,严武觉得好笑,还是伸手快速地握了握丁青的手,给他定定神。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不能用餐了。服务很好,辛苦了。”丁青一开口整个人马上变得从容淡定,讲话也不卑不亢,面带笑意。
领班没说话,看了看穿着简朴的两人,年轻的那个自在随意,讲话周到。年长的那个淡定自然,不太在意的样子。
领班低头看了看订位和订单,重新挂上了笑容:“好,欢迎下次光临。”
丁青一出门就扭头看严武,一脸惊吓:“我怎么样刚刚?”
严武笑着看他,没想到他这么在意:“……很好?”
两人望着餐厅,丁青一脸可惜,小声嘟哝着:“真的想让你来尝尝,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看向严武,后者因为突然吹来的一阵风缩了缩脖子,估计是冷,于是丁青张开双手环住了严武,蹭了蹭。
严武下意识地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无语地问他:“你干什么?”
“我冷啊。”丁青十分委屈,“饥寒交迫。”
严武无奈地看他,伸出一只手环上丁青的后背,上下摩擦了几下给他生热:“那你还吃冰。”
丁青嘿嘿笑了,抱他的手臂收紧挤了一下严武,把脸往他脖子里埋,但是却听到严武“嘶”了一声,丁青迅速放开手,一脸担忧:“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