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蹬了丁青一脚,把他的胡言乱语打断,摇了摇头,不跟他计较。丁青看着他的脸,判断y-in晴,觉得气氛不错,就蹬鼻子上脸:“啊,找个年龄大的情人真好,好上手不说吧还温柔体贴……”丁青话还没说完,严武就拧着他的耳朵:“小子,你油嘴滑舌要有个限度,你知不知道大爷我在江湖什么地位?”
丁青一边哎呦呦,一边接话:“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严武想着这个口号不错,朗朗上口还很霸气,满意地松开手:“去给倒酒。”
丁青一骨碌站起来就往酒架边跑:“得嘞教主。”
严武才觉得不对,愣了一下才想到,甩手就把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丁青在那边一阵大笑。
严武坐在桌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蛋糕,丁青站在旁边,严武好笑地看他一眼,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丁青边在旁边殷勤地添酒,一副跑堂的样子。
严武笑了,叫他坐下来。
两人喝着酒,严武觉着好喝是好喝,就是味儿特别淡,还有点苦不像酒:“丁少爷,这是酒吗?”
“不是。”丁青很坦诚,“你有伤,不能喝酒。”
严武没答话,看了看陪着自己喝的丁青,倒是感觉不坏。
“你说,”严武看着那几个筹码,仿佛神游地开口,“赌……这个事吧,怎么个起手法?”
丁青愣了一下,看着严武,联想了一下严武的前后事,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显得不像在给意见:“我觉得吧,规划虽然好,但是转向可能没那么好做。举个例子吧,随便说的啊……你不是有个赌拳场,以前你提过是想做那种什么,高端一点的。但是,你说你们那边只有三个场,你们不是占大头的,客源就不太可能往你们这边偏,当然有肯定是有的,毕竟你们也有底子在。富商赌客不会随便去个赌场,肯定有中间人。一方面,你们需要有中间人,这个就交给那个谁,那个泰国人去做,去挖中间人,出手还是要大方一点,起家忌讳畏手畏脚,久一点的要靠培养。这个回笼期要长一点。另一方面,互联网你们可以试一下。毕竟场子已经划好,赌客你们抢不抢得到是一回事,抢到了跟那边那个人怎么交涉又是一回事,按比例来说,你们胜算也不大。互联网倒是可以试试小资快钱,反正你们在境外,看你们手头有多少钱,毕竟有资源,倒是可以搞一下,起码先撑起来,而且,我也想看看这种能搞到什么程度。”
严武盯着丁青,看他从一开始还算谦虚的语调,加了好几个语气词,刻意显得恭敬,讲到最后还是没藏住地锋芒毕露。前半段像个少年给上级提建议,后半段像个陌生人谈刀口生意,语气仍旧平平,反而讲得更慢更平温,但字里行间不经意地带着戾气,那是从人身上散发的,跟话题无关,严武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意。
严武没搭腔,心下觉得可以试试,但出于不愿在精力上认输的同种自尊心,没有评价丁青。丁青倒也没什么得意的样子,收了那股子意气,又换回谈恋爱的形象,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严武。
严武又吃了口蛋糕,太甜了,丁青真是喜欢甜食。“你最近学习态度很端正啊。”
“对啊,我现在每天主要任务就是上学。”丁青得意起来。
“成绩呢?”严武被带的也高兴起来。
“就那样吧……我觉得主要是学习知识,成绩是次要的。”丁青坚定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严武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然后叹口气边喝水边随便聊,“大学教育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什么比雄辩、会思考、会沟通的人更强大。这是力量,是权威、影响力、名望、竞争力。如果能成为精通阐述观点的人,有助于赢得一切。不仅我能赢,在我周围的人也会因为我有收获。”
“嗯。”严武随便附和着他点了点头,“你对学业的追求还挺功利的。”
“实话讲,我对人生的追求都挺功利的。而且吧,”丁青凑近,“我现在还在修经济学。”
“啊?”严武看他,“为什么?”
“因为觉得有用。”丁青歪歪头,没有再说下去。
严武拍了拍丁青的肩膀,还没开口,手腕就被丁青拉住:“你要是想说丁青加油,我可要翻脸了。”
于是严武便顿住了,丁青看着他没憋住笑了出来。
严武敲了下丁青的脑袋,转移了话题,意有所指:“除了理论还学别的了吗?”
“学了。”丁青半是正经半是打诨,“还学了点别的,跟的老师好。”
“那老师现在管你得还严吗?”
“不严,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傻子。”丁青边往嘴里塞蛋糕边说话,说得含糊不清,真的像个傻子。
“拳脚功夫呢?”严武递杯水,仔细看着他,“你拜师成功了?”
丁青点点头,撇了撇嘴:“成了,老头儿还顺便给我算了个命。”
“说什么?”严武很感兴趣。
那人说丁青,额头平滑无纹无痣,早年家幸。眉称且整,有奋力。内眼角中收下倾,城府深。眼廓深,外眼角上扬,桃花盛。鼻梁有势,x_ing事强,鼻头略勾,显狠辣,轻情意。鼻翼饱满,财帛宫盛,正面不露鼻孔,命富贵。以两瞳孔做准线,嘴型上扬且过线,野心大。唇r_ou_厚实,x_ing/欲旺。
批:利己者,野心家。
“说我x_ing/欲旺。”
“啊?”严武一头雾水,“就算这个?”
“嗯。”丁青 ,“江湖骗子,不用管他。”
丁青看看表,拉住严武站起来:“走,去看月亮。”
“又看月亮?”严武一边跟过去一边抱怨,“你到底陶冶个什么劲。”
丁青倚在甲板的栏杆上,严武站在他旁边,风一阵阵吹来,丁青扭头看着皱眉的严武,拿手肘捣了捣他:“来,感受一下氛围。”
严武很无语,身后有人在打牌,有人在打桌球,有人在喝酒,有人在玩桌游,偏偏丁青拉着自己要来看月亮看星星,还非要自己陶醉在这个氛围里,丁青是这么酸的人吗?不像啊。
丁青好像完全不被这嘈杂的气氛影响,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设想的浪漫里。于是严武叹口气,陪着丁青看月亮。
月亮在南海上看显得很大很亮,稍稍仰头就盈满眼帘,整片天地浑浑然一体,周遭之光尽可忽略,只剩一轮大月霸着海与夜,似是越驶越近,有吞吐万物之势,仿佛一亮黄怪物,矗天一方,船正不可归来地游向其口腹,不知前程。
以至于月下的那艘船十分显眼。
“那是什么?”严武指着他们前面的那艘船问丁青。船很远,比个点大不了多少。
“主船。”丁青很平静地讲给严武,然后做了个深呼吸。
严武想起早到时看到的另一艘船。
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那艘船,一言不发。严武在丁青身边,尽管背景如此嘈杂,但严武觉得十分安静,安静到一种诡异的地步,他可以听得到丁青的呼吸声,平稳流畅。
严武放下心,再次望向月亮,这次想研究下黄面上深深浅浅的暗纹,能赋予什么有意思的意义。
安谧且祥和,严武在这个场景中破天荒地畅想了一下未来,带上丁青在里面。
还没来得及仔细畅想,严武的嘴角在一瞬间凝固。
远方的船闪了一下火光,接着很快爆炸声就传过来,黑烟从船上升起,紧接着又是一声。严武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丁青的胳膊想把他往后带,但是丁青没有动,连头都没有转,脸色平静,像刚才一样。那艘船在远方好像停住,此时这艘船的人已经聚过来,一片嘈杂,又惊又怕地开始互相询问,有人去问船长过不过去,船长跑回驾驶室联系。粉衬衫本来正坐在姜少爷旁边,看到这一幕以及面如土灰的姜少爷,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船在原地停了没一会儿,突然开始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愣住的姜少爷扑上来抓住丁青:“青哥,怎么办?怎么办?”
丁青指着船长室:“快去找船长!”
即便丁青语调如此强烈,严武还是听出了漠然。
果然,男孩跑走以后,丁青又恢复看月亮的姿势,后面的人在喧闹奔走,丁青事不关己的望着月亮。
过于放松了,严武想。严武盯着丁青的侧脸,丁青一副风云不动的神色。
“那是谁?”严武开口问他。
“姜丰。”
严武往后仰了仰,离开丁青一段距离。他要是问丁青谁下的手,丁青就会回答。一艘船,有深仇大恨的人,有素未谋面的人,有相干的人,有不相干的人,在航海责任模糊的地域,一艘船,一起下了手。
丁青望着远方,慢慢地,平静的外壳裂开了,他的手抖起来。
严武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侧脸,想从那张脸上看到恻隐,想看到恐惧,想看到痛苦,想看到一切能证明丁青还是那个他知道的丁青。
严武不知道看没看到丁青的恻隐之心,自己倒是在丁青这阵颤抖中败下阵来,还是伸出手,覆在了丁青手上,丁青愣了一下,翻过手掌握住了严武的手。两人十指交缠握住一起,严武的手冰凉,丁青的手很热。
严武跟丁青说:“别怕。”
丁青没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