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视野很好,严武看到对面包厢里一张长桌,一头朝门,一头朝着一群看着面向不善的人,为首的坐着,旁边坐着一个瑟缩的男孩,背后是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丁青很明显是来接人的,他一走进去,桌子旁边的男孩马上起来,却被旁边的保镖按了下去。严武看见丁青坐在了与男孩相对的另一侧,似乎在跟什么人讲话。严武注意到为首的是一个秃顶男人,从这里的位置看去能看到男人从左脸到脖子下纹着纹身,看不太清,像火。
丁青倒是没什么表情,严武第一次注意到这孩子基本上平常都是这幅浑不吝的样子,只有在跟人讲话的时候,才会面带笑意。
秃头男人在桌面上甩了牌,丁青没什么反应。秃头男人又拿出一把刀,用力c-h-a在桌面上,丁青仍旧没什么反应。秃头男人使个眼色,保镖掏出刀横在男孩的后颈。
严武在这边吹了声口哨,觉得有点意思。
那边丁青终于点点头,一个荷官走到秃头男人和丁青之间,正对着严武的方向,开始发牌。
严武看不清打牌的形势,丁青又一直都是一副表情,直到秃头男人那边笑起来,男孩开始哭泣。
丁青把双手轻轻拍在桌面上,男孩被放回到了丁青身边,哭着抓住丁青的胳膊,丁青不轻不重地把他推开,偏偏头示意他往后站。一个保镖拿着刀走到丁青那边,用刀面配合着对面秃头男人的调笑拍着丁青的两只手,似乎是在选择。
严武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觉得丁青实在是符合他的身份,到现在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严武恶劣地想:“右手吧,换只手说不定字还能写得好看点。”
那边似乎也选定了右手,正在比划的时候,丁青跟秃头男人说了什么,一番往来,男人点点头,丁青用掏出手机,右手点了一会儿,便又将手机放了回去。严武在想丁青该不会求救吧,这时间也不够啊,找人来接他去医院?正想着,严武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
“方老师不好意思,今晚可能要取消了。这么晚跟您讲很抱歉,晚安。”
严武看看表,八点五十。
严武叹口气,起身朝北侧的包厢走去。他几乎能猜到丁青说了什么:“我左手不会打字,让我先发个短信。”
走到包厢门口右手边一个保镖伸手来拦,严武没停,左手边的保镖一拳挥过来,严武用左臂横挡,同时右手狠狠朝对方太阳x_u_e扇过去,保镖应声倒地。右手边的保镖迅速掏出刀,严武收回自己的右手臂,用肘关节撞向保镖拿刀的右手臂。伸得太直了,严武想。果然,保镖的拿刀的手臂松动,严武顺势用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向下扭,卸掉了尖刀,左手摁住保镖的头,发力向墙上撞。保镖躺地后,严武推门进去,很有礼貌地顺手关门。
丁青右手的四个指头指根处有着深深的口子,整个右手浸在血里。没事,断不了。严武想,他对自己近身作战的速度还是很有自信的。丁青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其他人……丁青才注意到其他人都在瞪着眼睛看他,从进来过了三四秒,保镖们才齐齐掏出武器对准他。严武看到房间里有七个保镖,再加上门口昏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的保镖,人数……秃头男人背后挂着一幅和门口一样的老虎,严武猜想这大概是老板,决定放弃硬闯离开的想法。
“你谁!干什么!找死!”秃头男人大喝,还偏偏头往严武身后寻找自己的本该履职的保镖。
严武把双手举起,朝丁青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来接他。”丁青有些惊讶。
秃头男人看严武并没有诉诸武力的打算,稍稍放松下来,咧开嘴笑:“那你要稍等一会儿了,我们这儿正忙呢。”
“打牌啊,我也喜欢。什么牌?沙蟹还是德州/扑克?”
秃头男人笑了:“怎么,你也想凑一把?我们赌得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
这个男人,吊梢眼,三眼白,半口金牙,左手有三个手指都是假的。赌徒,严武想,怪不得要手指还要慢慢割。
他看看丁青流血的手,觉得还是尽早处理比较好:“沙蟹吧,刺激一点。”也快一点。
秃头男人的吊梢眼亮起来:“好啊,你赌什么?”
严武看看丁青和那个男孩:“我赢了,就结束,我们全整的离开。你赢了,这小鬼的另一只手上的指头也给你。”
秃头男哈哈大笑:“我要两只手的手指头干什么?”
严武看他:“你要一只手的手指头干什么。”
秃头男简直不能更开心:“来来来,赌赌赌!反正赌的东西跟你我没关系,放开了玩,再加上后面那个怂货,全部算上,一局。小鬼你过来坐中间。”
严武坐在丁青原来的位置上,丁青扶着手走到桌子中间原来荷官站着的位置,慢慢地坐下。
“把手放桌子上。不准包!”秃头前半句说给丁青,后半句喝退了颤颤巍巍想去递纸的男孩。
丁青面色仍旧苍白,但照样没什么瑟缩的样子,但是目光深深地看着严武,不知道在想什么。严武瞥了一眼丁青,朝自己右边的荷官点了点头。
沙蟹,第一张牌做暗牌,暗牌最后翻。荷官给双方发牌,单张发牌,每人最终五张牌。先比牌型再比点数。牌型同花顺>四条>满堂红>同花>顺子>三条>二对>单对>散牌。数字A>K>Q>J>10>9>8 >7>6>5>4>3>2。
荷官给双方发了暗牌,两人留作底牌。
第二张牌。严武拿到了黑桃9,对方红心A。秃头得意地看了严武一眼,开口:“怎么样,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严武对秃头这种心理战术嗤之以鼻,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话这么多,不如赌舌头。”秃头愣了愣,狠狠地盯着严武,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也是个老赌棍。从刚才他就发现,这个男人周身都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气质,眼神不闪不避,面上云淡风轻。而且跟中间的小鬼有一种诡异的默契,听到男人要拿自己另一只手赌小鬼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倒是后面的怂货还抗议了几句。
第三张牌。严武黑桃K,秃头红心K。严武和秃头脸上的笑意都加深了,仿佛十分开心的样子。丁青看着严武随手掏出烟抽,秃头也加了杯酒。
第四张牌。严武黑桃J,秃头红心J。丁青简直要怀疑荷官是个不会洗牌的假荷官。
最后一张牌。严武黑桃10,秃头红心Q。严武猜想这把牌估计是为了出好牌去掉了小数牌。双方都在凑顺子。严武凑的是9,10,J,Q,K。秃头凑的是10,J,Q,K,A。而且都在凑同花顺,只是秃头的牌大一些,说不定能凑出皇家同花顺。
该翻底牌了。严武吸了口烟,看了一眼丁青,只见丁青也目光暗沉地盯着自己,不好说是什么表情。秃头男人那边已经开始搓手,跃跃欲试。严武和秃头对视,两个人都面带春风,看起来好像为遇到对方而由衷地开心。如果不是接下来很有可能场面会变得血淋淋,这个画面还是十分和谐友爱的。
翻牌。
严武黑桃A。
秃头红桃8。
男孩尖笑着扑过来。秃头烦躁地撇了撇嘴。
严武手上拿着牌,嘴角叼着烟,笑得像个痞子的时候,看了一眼丁青。丁青不只是眼神亮,眼睛都要着火了,目光炽热地盯着严武的脸,重重的咽了口口水,严武顿时有些尴尬,偏过脸去,又觉得左边的脸要被眼神烤焦了。
丁青的手指被严武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车也留在了酒吧门口,和男孩一起坐上了严武的车。一路上丁青都没怎么说话,只是让严武先把男孩送回家。男孩哭哭啼啼地让丁青先去医院,丁青就给了他一巴掌,男孩安静地在后座上啜泣,直到自己家。下车的时候想跟丁青说点什么,丁青不耐地摆摆手,不想讲话。男孩低着头跑开了。
严武觉得这男孩也太没礼貌了,从见到他开始,不仅没跟严武搭过腔,甚至都没正眼看严武。
“去医院吗?”严武问丁青。
“不用,回家里让丁叔给我处理下就行,断不了。”丁青对自己的伤势判断准确。
严武以为丁青不想讲话,默默地开着车,但丁青只是不想在男孩面前讲话,现在就非常有交谈的欲望。
“您在哪里学的那个,打架?”丁青斟酌着开口。
严武笑笑:“在以色列那边访问的时候。那时候形势有点乱,组织者找人训练过我们一段时间,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
“万一遇到散户打劫,万一卷入群殴,不至于丧命,争取点跑的时间。你以为呢,两军交战?真的遇到交战,训练我们有什么用。北非局势不稳,在那边长时间驻扎的,多少都受过训练。”严武很耐心着撒着谎,可能是赢牌了吧,严武心情不错。
“哦。那打牌呢?”丁青继续问。
“牌打得一般,看运气吧。”严武说完看了看丁青,后者对于严武拿自己的手赌运气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的样子。
“那您为什么会在那里啊?”
“喝酒啊。”
丁青笑嘻嘻地看着严武:“看不出方老师是个很追求自由激烈的人嘛,怎么说?老当益壮?”
严武沉默,这句话他没法接。
“那个……”丁青正经起来,“我不赌博的。刚才那是特殊情况。”严武想起那间包厢里的保镖、刀和血。
“虽然我们家……”丁青探询着看了看严武,严武点点头说:“我听说过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