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司问能不能早点,丁青拒绝了。
七点丁青站在夜店门口,刘梵秋还没来。刘耀给丁青打电话,丁青没接,任由手机震个不停。
七点过十分,刘梵秋才跟她的三个中年贵妇朋友来到。刘梵秋带着硕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其他妇女也差不多,裹着丝巾,一副新鲜好奇的样子,只有刘梵秋皱着眉头。丁青领着她们进去,给五六仔介绍,说是家里的朋友,然后再解释一下正过生日的十九岁男孩儿,以及围着他的其他兄弟,一时间非常热闹。刘梵秋一直没开口,很多人盯着她看,又窃窃私语,开始猜测是不是什么明星。刘梵秋终于忍不下去要离开了,丁青紧步跟上。其他贵妇正在跟年轻人聊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刘梵秋站在门口等车来,心情很不好,丁青在旁边无辜地赔笑,跟刘梵秋说着好话。刘耀打来了第三个电话,丁青看了一眼刘梵秋,接了。刘耀问丁青怎么不接电话,丁青说刚醒没一会儿,旁边刘梵秋看了他一眼。丁青对着电话喏喏地应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跟刘梵秋道别就要走。
刘梵秋看丁青态度突变,随口问了一句,谁啊。丁青说是刘耀,要自己去接丁夫人吃饭。
刘梵秋愣了一下,眼神瞟了一下,问:“去哪儿吃?”
“皇冠。”
刘梵秋不知道对这个地名有什么回忆,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丁青。
丁青挠挠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刘梵秋的车也已经开到了面前,丁青再见已经说了两遍,还是没有离开,焦急地等着刘梵秋说什么,但是刘梵秋没开口,丁青心里默默叹口气,这次真的准备离开了。
身后的刘梵秋扶着车门,犹豫了一会儿,叫住了丁青。丁青背影明显地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刘梵秋说:“上车。我送你去。”
丁青坐上车,刘梵秋的脸色很不好看。
车直接朝皇冠开去,快到的时候丁青小心翼翼地说:“还没去美容院……接我妈。”
刘梵秋扭头看他:“等会儿问你什么都不要说话。”
丁青点点头。
进包厢的时候,丁青清楚地看见刘耀的笑脸冻在了脸上,但又马上解冻。
刘梵秋发挥了她演技,让丁青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下影后的实力。
刘梵秋进门就十分大气地笑着,跟桌上的各位总裁,认识的不认识的,握了一圈手,像是个会客晚到的女主人,从容余裕。总裁们见到刘梵秋反而更高兴,饭局有明星来点亮,求之不得。
刘梵秋便脱下大衣坐在了给丁夫人的座位上:“你说巧不巧,丁青去美容院的时候正好我也在,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正好耀哥打电话说要吃饭,我忙了一下午还饿着呢。”
刘梵秋抱住刘耀的胳膊,刘耀的胳膊夹在胸前两团r_ou_里,r_ou_的主人正在撒娇:“我想吃螃蟹,以前来这里都是你给我剥的。”
刘耀的尴尬已经一扫而空了,他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刘梵秋,任她发x_ing子:“我给你剥,大小姐的手最金贵了,行了吧。”
桌边人都笑起来,丁青也赶紧笑。
刘梵秋把刘耀的胳膊放在自己胸前摇,然后仰头亲了刘耀的脸颊。
旁边有头有脸的叔叔们像小学生一样起哄。什么“耀哥真是好福气啊”,“咱们国际影后也就只有耀哥配得上”……
丁青发现今天来的叔叔不是以前的叔叔。
众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金玉良缘”一通讲,刘梵秋倒是一直挺高兴,刘耀听了没一会儿就腻了。
一位叔叔发现刘耀的态度,马上就换了话题:“哎,丁青去美容院干什么?”
众人都看向丁青,只有刘耀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好奇,带了点威胁。
丁青没说话,看了一眼刘梵秋,就马上低头看自己的碗。
刘梵秋笑起来,话里有话:“哎呦,丁青跟你们男人不一样。是不是啊,阿青?”
丁青抬头看了看给刘耀台阶的刘梵秋、以及接到台阶的刘耀,心想接下来这一通估计是要砸自己身上了。
丁青点了点头。
周围陷入怪笑里,话题也突然转变。
一位叔叔问丁青他们这种人平时在哪里聚;一位叔叔聊起来以前喝酒的时候叫公主,结果夹进来一个男的,把他们气坏了,酒杯都砸了;一位叔叔说起来谁谁哪个明星也是卖屁股的;一位叔叔又提到丁家,说没想到丁青走这么不一样的路,是不是不方便跟男人一起工作;一位叔叔做了个总结,说让丁青不要放在心上,他们没有恶意。
丁青盯着自己的筷子,从进来就没有动过一下,一心一意地忍着。跟他们讲不了道理,总不能跟这帮人宣扬同x_ing无罪,况且他们这也不是判罪同x_ing恋,他们在歧视。发火就更没用,人家也不在意。最重要的是刘耀在场,丁青就什么也做不了。
丁青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腮帮子硬了起来,但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丁青劝着自己,开始念经。念的是公选课佛学导论学的《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多,智慧至彼岸。般若即是离妄。何以能离,不住妄心故……
丁青念佛也念的咬牙切齿,念完怕是也免不了成魔。
刘耀终于加入了对话,他看了一眼从始到终都很配合、没说去找谁的、给自己台阶的、低头不语的、诚惶诚恐的,丁青。
“行了行了,来喝酒。”说着举起了杯子。
话题马上停止,众人举起酒杯,又是一片和乐。
丁青也不得不碰杯,内心一股热流上涌,分外感动。
不是为刘耀,是为理想。
就是这样,要成为这样的人,说话掷地有声,利益链的核心,权利链的上端,有用的人,有价值的人,有话语权的人。哪怕一句废话也能招来万千附和,再虚假的奉承都无所谓。
在丁青的青年时期,怀着满腔热情与愤怒,对高位的觊觎。
丁青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刘耀就站在他面前,有一天也会死在自己面前。
丁青的愉悦,来自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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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司分外焦虑,看见丁青从门口进来就起身招呼他,催促他快走几步。
丁青屁股刚沾座,方木司就已经开口了:“你知道赵华山也要过来了吗?”
丁青没什么表情的摇摇头。
方木司仔细看着丁青的脸色,犹豫着开口:“我爸……这两天说是要带我去刘耀家拜访……”
丁青点点头:“你爸要站刘耀了?”
方木司叹口气:“有钱的人最不缺钱,要赢的人最不缺盟友。”
“姜丰呢?”
“不知道。你说姜丰来干嘛?”
丁青往自己茶里加了块方糖:“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丁家是丁卯上位吗?”
“嗯。”
“丁家财务部的负责人,出入账门儿清的就是丁卯。丁卯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么跟你说吧,高更早就说要自己洗钱,在海南建工厂,丁卯都给压下来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他的手段。”
“丁卯、姜丰、刘耀、赵华山都来了,然后呢?”
丁青叹口气:“我见过的刘耀身边的老板,回回都不太一样,有几个还脸熟。我在网上查了查,还去校友录里翻了翻,果然找得到。这些大多是做资本投资的。刘耀把‘光明娱乐’也改成了‘光明传媒’,是想上市吧。”
“容易吗?”
“不容易,刘耀准备很久了。刘耀要摆脱集团的不利影响,剥离出来上市,没有那么容易。”丁青端着杯子突然笑了,“不觉得很厉害吗,他这一手?股权托管就是废纸一张。”
方木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笑得出来?”
丁青面色和煦,看得方木司心里发冷。
“当然了,多有意思。早些时候住刘耀家,他还会跟我聊聊人生聊聊理想,旁敲侧击地问我对家族企业的想法,后来可能是他上市的准备迈入正轨了,再也没有找过我。所以说啊,人要多做准备,有备才能无患。再看姜丰,同样对我毫无兴趣,找我不如找更相熟的方家,侧面突破协议,同时还没有放弃跟我妈那边的周旋,一样做两手准备。人生的老师啊……”
方木司有点冷,赶紧转移话题:“那他们都来这里是准备审计?”
“嗯,刘耀应该不会让高更来吧,他底子太脏了。”
“是,听说上个月冲浪的时候溺水了,捞上来就没醒过。”方木司放下自己的咖啡嗤笑了一声,“放屁,我一哥们儿上个星期还见过高更在游艇上跟姐姐妹妹喝酒呢。”
“姜丰就这么认输了?不该啊?”丁青思考着。
方木司摇摇头:“他跟我爸说来度假的,还带了一家老小。我看还是要折腾点什么,他不会让刘耀顺顺当当的。不过看他倒还没什么反应。”
“没那么快,现在快到年底了,刘耀能成事怎么着也要到明年开春了。”丁青皱起眉头,“我们现在梳理一下。刘耀手里有高更,丁卯,正在筹备上市。皇城的官家人应该也站刘耀,毕竟当年国企改革,为了填平坏账,摆平s_ao乱,丁家出了不少钱和力气。那时候跟官家接触的就是刘耀,他们有人情在。不利的地方在于香港的警察跟刘耀跟得还挺紧。姜丰身边应该有丁夫人。我妈在丁家跟丁卯各占一边,但实话讲可能还是丁卯更占优势。然后姜丰还有方家,不过可能也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