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进了石门往地下走去,石阶挺宽,当中只有一折,拐过时候还有道画壁,齐昱举起烛台细细一看,只见壁上画的竟是个男人,长眉杏眸,靠在桌案上看折子,一身的龙袍连肩章的云绣花纹都画得一五一十。
齐昱眉头一挑,这不是朕么?!这呆子何时画的?
料想不能是南巡后,便只能是南巡前。
他看着画,心里登时乐开了,难怪这呆子说来说去要领他回来住,怕就是为了给他看这个。
齐昱立在那画壁前登时有些舍不得走,然却忽听更往里头的藏书室里传来阵阵铜铃的声音。
他顿时了然了,这定是门口那红绳子牵下来的铃铛,温彦之在下头寻书的时候怕听不见响动,这才做了机关牵来,可谓煞费苦心。
他这才秉烛继续往里头走,终于到得最下,光亮映照下一室的明晰,四处都是立柜,满满当当整整八个柜子的大小厚薄书籍,同工部那图仓的柜子如出一辙,想必也还可以上下前后拉动,当中还有格子。
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齐昱在抬起烛台时竟一瞬怔愣,只因烛台照耀所至的当先一面书柜侧壁上,竟钉着二三十张花笺,上头画着各式各样的情景。
齐昱凑上前一看,竟然全是软炭画出来的他自己。
画里的他真是什么模样都有——御书房里他赏温彦之三十两碎金子,他第一回被温彦之撞见挑食,他坐在御案后头发呆,摔折子骂人……竟都有,连他坐在延福宫里床榻上呵斥温彦之不准记的模样都有。
——原来那呆子当初每日刷刷刷地竟不是在记,是在画。
竟然画了如此多!
齐昱正在震惊中,突然被一双手从后头环腰抱住,温彦之声音清透地从他后头传来:“齐昱,你喜不喜欢?”
齐昱把烛台往身边方桌上一放,转身就搂住他狠狠亲了一口:“喜欢,你这都是当时画的还是后头补的?”
温彦之顿时笑得有点羞,“当时画的,镇日干坐着录史实在有些无趣,也总不至于真将发呆挑食的小事记上,我一开始不过想找些事儿做,后来就……越积越多。”
齐昱挑起眉头恶狠狠道:“好啊,温舍人,你当初敢假录起居来威胁朕?胆子不小啊!”
温彦之梗着脖子看着他,木愣愣道:“皇上,您问起的时候,微臣从未说过是在录史啊。”
“……”齐昱这时候才仔细回想——
——好,像,还,真,是。
——这呆子状似每每都说记载属实,却也没说是如何记载且记的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