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凶又怎么了,卖谁也不卖你!少年愤恨起来,可随着时间流逝,眼前永远空落落一片,偶尔行人走过,看清他牌子上标明的新型跌打损伤丸,转身就走……冷风在耳边呼呼吹着,他戴着厚厚的绒毛帽,却抵不住内心阵阵拔凉,愤恨渐渐交织成麻木,麻木终究化为一腔懊悔,要是当初自己不吼就好了,对方那样子,说不定真有心想买呢……他忍不住又怂了起来。
天真冷,唉,现在都没开张,果然白费力气么,傅光他们在迷雾森林干嘛呢,吃饭了么,好冷啊……不知不觉他又惦记起傅光那混球来……
去年去迷雾森林,霜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留钰赞助,跟傅光一通合计,两人在学院外的交易区摆地摊,或许人们看他俩脸嫩,又或者傅光吆喝得太响亮,不出两小时,霜白第一次炼制出来的一炉参差不齐的感冒丸子一售而空,就这样上午卖药下午制药,接连两三天,跟团前往迷雾森林的路费也就凑齐了……
“小子,你这跌……跌打损伤……丸子,呦,还是丸子,这东西吃到嘴里能治外伤吗,你不是坑我吧,看起来年纪不大,还会炼药,该不是是学院里的药生吧……”
霜白眼睛一亮,感觉有戏,便忙不迭的点头,对方脸上一喜,转眼直问价钱,平时这类似跌打损伤膏三银币一罐,也就用个四五回,霜白原想定价三银币一粒,可想自己是独一份的新药,况且身上还压着重如泰山的遗忘汤剂,也不管是头回开张,硬着头皮轻声说:“四银币一粒,一瓶十二粒,整瓶四十银——”
那胖叔一愣,霜白心跳如雷,只听对方徐徐问道:“还真敢开价啊你,不过我今个儿猎到一头惜灵兽,觉着运气不错,就来试试你这新药,行,给我一瓶……”
大叔爽朗一笑,利落的递了四枚十银币过来,弯腰取了个瓶子,拍拍屁股走人了,霜白呆呆望着那光头渐渐消失在人海中,脸上慢慢浮上红晕,艾玛,大叔好帅!
终于开张了,只是不知下回生意得等到何时,可扣除了两银的摆摊费,一银的来回车马费,炼药成本勉强忽略不计,这一下便赚了不少,唯一缺点就是这药炼制时间太长了。
夕阳微斜,集市人群渐渐散去,霜白打起精神,匆匆收拾了药瓶,学他人样子随便把垫子往摊位上一扔,又在车马行附近点了碗面条,吸溜完,才跟人挤上马车,沿着渐晚黄昏,朝大雪纷飞的城市驶去……
第10章 进山
早上五点不到他就醒了,但紧赶慢赶,到遇龙森林也九点半了,交易区早就热闹起来,这些人究竟什么时候来的,霜白找了个跟昨天差不多偏僻的摊位,一面忿忿不平啃着包子一面暗自纳闷着。
一辆辆乌篷马车由远而近往雪中驶来,雪地上留下l一道道错落的车印,他今天来早了点,依旧没什么生意,望着天边y-in沉的云层,霜白轻轻叹了口气,要凑齐那副遗忘之药是不是得等到天荒地老呢……
昨天下午那么爽快的大叔要多来几个就好了,他碎碎念着,一小时过去,只有一对结伴的小姑娘仔细挑了两颗药丸当香球似的捧在手心叽叽喳喳蹦走了,少年一脸郁卒,可好端端的,面前雪地上突然多出道斜晃晃的大影子。
果然说到就到!他抬头,看见大叔满面红光的熟悉脸庞时,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那笑容还没完全展开,胖叔已经顶着漫天飞雪走上前来,他耷着一张脸,皱着眉开口就是:“你这小子坑得我好苦……”
霜白圆目一瞪,难道药丸还是出了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就是扔家伙跑人,可大叔挡在摊前,身形宽阔,恁是堵得他一时找不出去路,不等他镇定下来,大叔继续苦笑道:
“昨儿个好不容易猎到头惜灵兽,我想着总算可以躲两天懒了,特地瞅准了,让那猛兽一蹄子踹在膝盖骨附近,淤青了好大一片,看着挺渗人……”
“想着随随便便抹点药膏糊弄两下,也好让媳妇心疼一回,就见你在这儿摆摊,也就当作赞助学生了……昨晚临睡前胡乱吞了一颗你卖的药丸子,味道甜滋滋的跟糖豆儿差不多,可把我高兴的……”他闷闷不乐蹲下身来,带茧的手在身前一顺溜药瓶里拨了拨,这才继续说道:
“好家伙,今早儿我还睡得美滋滋的,愣是给媳妇一脚从梦里踢下床来,吓了我老大一跳,赶紧就捞裤腿求饶,顺便抹点儿油呗,夫夫间的小情趣,估计你也不懂,可偏偏——”
“我还想着他若感觉内疚,说不定也给我服个软,低声下气道回歉呢,可没想着他一声冷笑,二话不说开始拧我耳朵,哎呦,这疼得我嘞,急中生智把一横心继续装病,可这头一低,那眼前腿是腿,膝盖是膝盖,我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一腿瘀伤呢,我都以为自己记错了,赶紧撕开另一条裤管,再看还是没有,你说这不是坑人么……”
“药效这么好,一开始怎么不说清楚,还有这价钱明摆着欺骗我感情么,让我给媳妇拧的啊,早上他都没让我吃饱,就赶了出来,还说我学会撒谎,今晚开始睡沙发,你说说,你这可不是坑人不浅嘛……”
大叔絮絮叨叨点了只烟,吸了两口又盯着药瓶直叹气,霜白看看他耳朵尖,果然红通通的,埋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开口就是:“那,这药你还要么——”实在用不上,我给您退货得了。
大叔也不说话,眯着眼睛往人群间瞅了两眼,狠狠吸了几口烟,才将烟蒂往脚下一碾,凶狠的看过来:“怎么不要了,这不白受罪了嘛,你当我傻呢,唉……”他一言难尽的挥挥手:“再给我来三瓶。”说着自己捞过了跟前的药瓶,往腰间包裹里一塞,跟着长手一抖,一把亮晶晶的硬币便洒落在摊子上。
“这药药效跟中品药差不多,好得还快,价格至少得往上翻一翻,嘿,我也不占你便宜……”他说着起身就走。
明晃晃的两枚金币,另有七八枚十银币,一时吸引了少年的全部视线,晃得他眼花缭乱,霜白一把捞过硬币,且拨着心里小算盘,没来得及高兴呢,那大叔才往外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了:“你先前说你学院的,导师是……”
“墨师。”霜白头也不抬脱口而出,心里差不多有了计较,翻一倍一瓶八十银,三八二百四,这多出来的四十银……难道补昨天的么,大叔人真不错,就是老公凶了点,他美滋滋的收好钱,抬头往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对方早不见踪影了,还没等他发自内心的感动起来,耳边忽然有一道猥亵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可知你师父曾喜欢过谁……”
霜白惊恐的扭过头,才发现那大叔不知何时重点了只烟,竟然跨过他小小摊位往他一旁默默一蹲,此时抬眼吐了个烟圈,跟他挥挥手:“你师父技术不错,就是人难对付……”
霜白猛点头,心有戚戚焉,又听那大叔锲而不舍问道:“你看他现在一副古板样子,可知道他年轻时喜欢过谁……”
少年猛地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完全不想知道墨师的八卦,墨师观察力惊人,他还想着平平安安毕业呢,压根不打算捅那马蜂窝,奈何嘴长在别人身上,除非他不想混了直接用抹布堵上旁边财神爷嘴巴,只好任由胖叔凑近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八卦道:
“姓耀的,当年你师父就喜欢那姓耀的,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谁,唉,那谁谁谁,对了,他儿子,他儿子去年刚进学院,是哪一院新生首席来着……”
总共三分院,还姓耀,还能是谁,霜白心里一惊,不等他作何感想,大叔继续感叹着:“他俩啊,可算一块儿长大的竹马,偏偏你师父太聪明……”
“……火眼金睛都能从一堆破烂里发现失传的断肢重续法的线索,这消息一报上去,就给学院派去主持重新开发项目,你想啊,古代这么多厉害技术都已遗失,断肢重续法少说也得开发个七八十年吧,你师父当时也这么想,他心里不忍,在进研究室前便叮嘱那姓耀的不要再等他……”胖叔吸了口烟,烟头在冷空气里闪着红光,一明一暗的。
他眯着眼睛望着天边y-in晴不定的浓云,悠悠叹了口气:“你师父实在太聪明了,按理说,在主要研究资料都遗失了的情况下,项目至少得搁浅个十年二十年重新推导,可你师父,一狠心竟然放弃了当时收集准备了好久的资料,直接从基本理论出发,居然给他另辟蹊径的推导出自己那一套新的断肢重续法,当时震惊了整个学院,最后尝试,居然成功了,整个蛮荒简直闹翻天了,你不知道每次兽潮活下来的多少百姓缺胳膊少腿的,实在忍不住了,偷偷跑出城去等死……”
他声音一哑,哆嗦着将烟头往雪中一扎,不知回想起什么,撇撇嘴继续问:“你可知道推导断肢重续法你师父用了多久?”
霜白对上胖叔亮晶晶的眼仁儿,想想普通人少说花个十来二十年吧,可他毕竟是墨师,再考虑对方现在年纪,霜白闷闷的开口:“怎么也得五六年吧……”
结果对方一拍膝盖站了起来:“要不怎么说他是百年一见的天才呢,这前前后后两年功夫不到,你不敢相信吧,当时谁都不敢相信,你看现在如何……”他眼睛越来越亮,瞅着远方:“你师父一从实验室里出来,便兴冲冲去找那姓耀的,可走到人家里,才发现两年不到那混账竟然结婚了——”他声音一哑,气得脸红脖子粗,显出几分凶狠来。
“庆功宴那天晚上他直接跟人撕破了脸,说什么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