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被护士带了出来。徐医生对我们会心一笑,“晚点我们就知道CD值是多少,然后再怎么办吧。”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病人进了徐医生的就医室,我俩坐在外头等待着结果。我看着他手上被扎过的伤口,尽管这没什么,我始终为他心疼。
魏军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没事的。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苍白。我刻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我果然并不是好演员的料子。
等了一个多小时,徐医生再次让我们进来。她先是惆怅地看了看检测表,可没一会儿面部突然放松起来,尽管我觉得有些突兀,但她的一句,“目前CD值看起来颇为乐观。暂时不需要申请药物治疗。”
我有些疑惑,魏军直接问道,“不需要申请药物治疗?为什么?”
“因为治疗HIV的药物副作用很大,对魏先生的生活起居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而且上药早的话恐怕会提前出现耐药的状况。所以,按照魏先生现在的状况看,我建议你多让他吃一些增强抵抗力的食物,多锻炼身体,补充点营养。”
我听起来觉得,这跟正常人的生活无异。
徐医生对魏军继续道,“注意生活的饮食规律,尽量保持你目前的CD4值不降下来就可以了。记得一年多次复检,最好两个月一次吧,以防CD4值出现任何变化。”
她望着魏军许久,似乎使了一个眼色。或许是我多疑了。
“那么CD4降到什么标准才需要开始服药?”,我问道。
“按照国家目前的标准,低于350以下才要开始服药。如果低于200的时候,吃的可不仅是增加抗病毒的药,还有一些防止交叉感染的药物。不过到了病症晚期时,可能吃药也很难让身体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
她说的有些吓人。
“不过目前呢,魏先生还是先好好调整自己的身体和心态吧。”
她看着我,“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太劳累了。至于你们的x_ing生活,正如我刚跟你说的,接吻一般是不会传染艾滋病的,但你俩若真的要进行x_ing行为时,一定要戴套和体外□□,并且□□时最好不要过度用力。虽说接吻□□传染几率低,但是最好保持一定的亲密距离,毕竟一旦触碰到伤口,那就很危险了。”
她说了很多信息,感觉我的大脑在过度负荷地运作着。
“还有,私人物品如剃须刀和牙刷等等不能共用。大概就这些吧。嗯。”
我望向魏军,他今天异常沉默和淡定,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个设定似的。我牵着他的手,发现他手心沾满了汗水。
回到家后,我开始帮魏军制定一个“CD4保卫战” 的计划表,我列出了能够增强抵抗力的食物,嘴里喃喃道,“海带,苦瓜,香菇,芦笋,大豆和n_ai制品,高蛋白物制品和黄瓜…”
“你要黄瓜来干嘛?” 魏军坏笑道。
“给你用”,我学着QQ那个无言的微笑回击他,“还有,我在这个表上所列出的食物,你每天在办公室叫快餐前先要发微信给我过目,等我们日后同居,我会努力帮你每天做好便当的。”
魏军叹了一口气,走向我,“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没必要那么劳累自己。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他话语间多了几分他这个年纪里该有的一种稳重。
我强颜欢笑着,“我不管。我就是怕你太过随意了,病好不了。反正到时候我做了,不好吃你也得给我吃完。”
可我心里清楚,艾滋病怎么可能就靠我做个营养餐就能好呢?可我就是想着,尽可能多为他做点东西,或许他就能活久点了吧。
魏叔满意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笑着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当晚,我还逼迫他去健身房办卡。可原来他早就有一张年卡了,而且还是VIP。
“难道你不知道健身房里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Gay吗?”,他义正严辞道。
“所以你办卡的目的是去看帅哥?”
“错,是去钓鱼。”
我生气地往他臂膀上给了温柔的一拳。
“怎么?还吃醋了?”,他笑着逗我玩。
“现在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你放一万个心吧,有你在,还哪有精力看别人?”
“就你油嘴滑舌。如果给我发现你偷懒没去运动你就欠打。”
“哎哟,我怕。”
我俩相视大笑。
一切看起来似乎太过于顺利,顺利得让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像是一场排练。尽管心存疑虑,但第二天我还是在他温柔和健康的笑容里找回了些许安全感,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信任。
或许,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信心罢了。
*
暑假正式开始的前一晚,我正式向大三告别了。其实,这三年的学习,我都靠擦边球蒙混过去,上课经常看英文小说,课下晚自习就自顾自地翻译些有的没的。由于爸爸是做外贸的,妈妈是英文老师,所以我的英文一直很好。但正因如此,他想我利用这个优势去学经济,做外贸,日后出来商界闯荡,赚更多的钱。但我妈会私底下跟我强调,一定要学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日后毕业才不会后悔。
在高考完报考志愿时,我故意报了一个语言专业,被父亲发现了,他让我重填志愿,可已经过了报名的时间。他便找人帮我内部改了志愿意向。可无论父亲怎么费劲心思让我进坑,我还是从坑里爬了出来。一个学期后,我还是偷偷地背着父亲申请了转专业。而我妈妈是唯一的知情人,并且帮我保密。
可惜,纸包不住火。大二那年临放暑假时,父亲曾来过学校找我,却发现我不在商学院。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在家大吵一架,我甚至提出离家出走来威胁他。妈妈在这场“选专业”的战争中一直在做我的护盾,不断游说父亲,甚至还提出‘你不给孩子生活费,还有我的工资呢’来减弱父亲对我的经济威胁。
那一夜,我捍卫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就在我准备要搬去魏军家的那一天,我收到了实习工作的邮件通知,内心莫名多了一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是啊,我的新生活要开始了:恋爱、同居、工作。
魏军亲自来到我学校宿舍里的帮我搬东西。我环视着宿舍四周,陪伴自己三年的上铺,还有善良嬉闹的舍友们。我的脑海中不禁想过我们曾一起聚过的餐、唱过的K、喝过的酒和一起在阳台上望着远方星星谈着心。
我曾趁着他们正值兴致、带着几分酒意之时,向他们出柜了。
我只记得其中一个舍友对我说了一句特别傻气的话,“从你搬进来那刻我们就隐约到你和我们不一样”。
他醉醺醺地看着我,“我们早知道了。可我们不在乎,只要你还是你。这里永远欢迎你。”
我那晚并没哭。
也许这份感动早已在心里乐开了花,才忘了眼泪的存在和它的形状。
可我离开宿舍时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我拿起笔,留下了一张矫情的纸条给他们:“等我回来。”
*
我本以为同居是一件十分轻松事情。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魏军的公寓并不是大的可以容纳下两个人,何况我有一整个大衣柜的衣服和书要放,我最后只能把它们安置在收纳箱里。
虽然自己一时冲动决定了和魏军同居,但幸好这目前看来仍是利大于弊的决定。首先,我能每天见到魏军,可以和他腻在一块。其次,他家离我实习的地方只有四个地铁站。比起住在学校,那简直是便利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我能照顾和监督到他的生活起居。
嗯,一切暂时看起来很美好。
魏军正为我的加入尝试腾出更多空间。我小心翼翼地把他送我的蓝玫瑰放在了我们的卧室里,它依旧如此美丽。
走出卧室后,客厅仍是一团乱。他看到我一脸迷茫的样子,便笑着走近我,把我搂入他的怀里,“欢迎回家。”
我抱着他的瞬间,就知道该把自己放哪了。
和魏军住在一起后,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幸福的家庭煮夫。由于我们的上班时间只相差半小时,每天早上我都会提前半小时起床为他做“CD”早餐。
“海带瘦r_ou_米丝”、“芦笋黄瓜蛋花汤”、“牛n_ai蛋包鲜豆浆”…
尽管自己准备的这些所谓的菜单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不知为何自己还是愿意相信它们能给魏军带来健康上的改善。
即使我无法寄托于医学,也要寄托于迷信。
有时候,我俩早上会同时醒。他会拉起我一同进浴室刷牙,时不时还要问我索吻。
“宝贝,亲一个。”
“啊!你嘴里都是泡沫,你不怕病菌传染给我吗?”
每次一开这个玩笑,他就很严肃地摇了摇头,假装生气地继续刷牙。
自从住进来后,无论我俩谁先出门,我们都会给彼此一个拥吻。尽管我知道,总有一天两人都会厌倦这个动作。可谁不希望,能坚持一天,是一天呢。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一起到超市买好一周的食材或保健品存放在家里。
我喜欢和魏军一起逛超市的感觉。两人穿着非常素朴的衣服,像是温馨的夫夫为自己的家庭进行采购。我的父母很少会带我一起逛超市。每当我独自逛超市,看到其他家庭一共采购、有说有笑时,心里恨得只剩无言的羡慕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