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有数没数这码事,顾舟不免又想起了他这个宝贝弟弟搞出来的那件大事,于是问顾非也:“完全好了?”
顾非也尚不知危险即将到来,以为他哥的意思是“完全好了”就可以喝点可乐,于是对他哥笑得可高兴了:“好了啊。”
行,好了,抗揍了。
顾舟把他收拾了一小顿,扬长而去前,骂了一句:“没轻没重的小王八蛋。”
顾非也身残志坚地回嘴:“我是王八蛋你是什么!已经孵出来的……我错了哥。”
顾舟挑眉,以大欺小:“哪里错了?”
付俊卓一旁笑得要死。
刚好此时,聂细卿提着大包小包打开门,听到了家里很热闹的声音,不等他去看发生了什么,只听顾非也扯着嗓子喊:“聂哥,有人打你男朋友!”很有千年等一回且声泪俱下的意思。
聂细卿探头看,只见顾舟笑着拍拍顾非也的脑袋:“哟,没轻没重的小王八蛋现在有靠山了,还学会告状了?”
聂细卿立刻明白了,他看了顾非也一眼,竟然铁面无私地拎着买回来的菜直接进了厨房,再次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薄凉地道:“该打的,不打不长记x_ing。”
顾舟若有所思,看着那段时间和他一起担惊受怕的聂细卿,提议:“不如咱们来个双打?”
聂细卿好像有点意动。
彻底失去靠山、可能即将腹背受敌的顾非也:“嗷!”
不过最终双打设想没能达成,因为顾灵来了。
几个人开始合作,你炒一个菜,他煲一个汤的,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弄出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团圆饭。
五个人围着坐了一小桌,有喝酒的,有喝果汁的,有喝白开水的,乱七八糟一起干杯。
顾舟喝了半杯,抬眼,对面坐着的是聂细卿和顾非也,此时此刻,聂细卿正在帮顾非也将一块鱼r_ou_的刺弄干净,他还发现,顾非也这家伙不消停,趁着大家都没注意,非常迅速地借着低头的动作,亲了聂细卿的手一口。
顾舟:“……”借着喝酒的动作,遮住了嘴角边的笑意。
他放下酒杯,转过头,左手一侧坐的是付俊卓,付俊卓正歪着脑袋,无意间和顾舟撞上目光,非常大方地给了顾舟一个笑以及一个微醺的眼神。
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顾舟朝付俊卓扬了扬杯子。
付俊卓也举杯仰头,将杯子里剩下的酒水灌入喉咙。
放下空杯子,他看着顾舟,顾舟看起来还是很年轻,但鬓边已经有了几根白发——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和和家里联系了,也好,毕竟这个人经常半夜醒过来。
顾舟不说,不代表付俊卓不清楚,当初这个人为了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断得也是真狠,一断二十几年。
然而顾舟这个人啊,其实心真的很软。
这样也好,至少将来那位百老归天,顾舟不至于遗憾。
至于付俊卓,他不会和潘烟有任何交集,他只清楚,以前也好以后也好,他和顾舟的事情,潘烟永远撼动不了丝毫,这就够了。
而她的所有事,顾舟有分寸,有分寸的人自己搞定就好。
付俊卓问:“我还带了一瓶二十年陈酒,要不要尝尝?”
顾舟答:“要啊。”
顾灵笑:“一个个的,都少喝点。”
大叔们,不,大哥们的感触,顾非也就算能理解,也只是皮毛,毕竟年纪和经历的限制摆在那里,很多感触,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了解得那么深刻。
和聂细卿分手那段时间低落到极致,或者说已经开始扭曲的那颗心,似乎也在无形之中痊愈,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段时间已经很遥远——大概是因为他此刻离聂细卿真的很近的缘故。
顾非也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宁,就像是人生的愿望都实现了,就目前而言,他想做的事情只有将好吃懒做贯彻到底,坐等聂哥投喂的鱼r_ou_,以及,待会想骗一口二十年陈酒尝一尝。
非常简单。
被禁止摄入任何酒精的顾非也凑到聂细卿耳边,压低声音:“聂哥,待会你也喝那个酒,我就在你杯子里尝一小口。”
聂细卿不太受得了他这个调调,因为一听他这个调调,自己就会把原则修改得乱七八糟。
“好不好啊聂哥?我真的很想喝一喝……”
聂细卿一秒动摇,两秒失去原则,妥协得飞快:“……好。”
聂细卿对家庭氛围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触,除了小时候那几年聂长宁还在的时候,他会期待一家齐聚在一起的小幸福,后来人不在了,他也就对家庭氛围之类,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说不上来。
此时此刻,唯有在他左手边,一边扒拉着白开水怨念地喝,一边想方设法想喝点酒的馋酒顾非也,才是他安心的所在。
“我觉得,今天我这道汤是全场最佳,你们觉得呢?”顾灵问。
顾舟喝了一口顾灵做的汤,抬头看着他这个大堂姐笑。
顾非也接话:“姐,不仅你做的汤是全场最佳,你本人也是全场最佳,今天的口红给你打一百二十分,很衬你!”
“我的口红,都是你哥买的。”
说起来这个,顾舟送给他姐的第一支口红,还是付俊卓给挑的,那会儿顾舟可怕的眼光曾一度促使他买个八音盒给他姐做生日礼物,还好付俊卓悬崖勒马给拦住了。
这茬一出,一帮人笑到不行。
顾灵也一直笑。
可笑着笑着,不对劲了,她看着自己这两个弟弟,不知道怎么的,毫无征兆地眼泪簌簌往下淌。
伤感可以,吃着吃着突然哭鼻子,简直……让人跟着哭好呢,还是不跟着哭好呢?
不跟着吧,在场的,尤其是顾舟,鼻子最酸;跟着哭吧,那多不好意思。
聂细卿离纸巾最近,连忙递了两张给顾灵。
顾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试图平息,于是努力地笑,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到最后她干脆不绷着了,脸上笑容一垮,哭得毫无形象。
她说:“我就是忽然感觉,真的不容易。”
第88章
潘烟早已接受了手术, 目前还在医院疗养,顾舟为她请了护工, 基本每天去看一下,随便聊几句。
至于顾非也,自从醒过来后,和潘烟还没有正式说过几句话。
前段时间,顾非也自己还长在病床上,自然不方便去看望潘烟, 现在他已经出院了,虽然经常向顾舟了解点潘烟的情况,却还是不太愿意去探望。
也是了,先前你死我活闹成那样, 一转身就要扮演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顾非也做不到。
他就去看过潘烟一次,还是住院的时候, 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过去摇摇欲坠地晃了一圈, 话也没多说就走了——意思是, 我没有不管你, 但与此同时很抱歉,现在我和你也没有太多的话要说。
潘烟这次,算是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怎么说呢,不到绝路, 她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 非常努力地想要将顾非也掰回正道;但真到了绝路, 她也会害怕失去顾非也。
即使x_ing格经年不变,她终究也不再年轻了。
顾非也生死线上遛了一圈,对潘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极其残酷的惩罚,她被迫接受了顾非也的选择,却也不能打心眼里去接受这样的设定。
顾非也疏离却又没有决裂的态度,一方面能够让她安心接受治疗的同时,另一方面也正好适合她独自去消化。
不管消化得了还是消化不了,总归顾非也这件事,已经成为定局。
对于顾非也这个心理,顾舟再理解不过,他这样安慰弟弟:“不想去就不要去,别担心,你要这样想,其实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对不对?”
顾非也想了想,不由得点头:“嗯。”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间,付俊卓已经先回了国外,顾舟则是国内国外来回飞,兼顾潘烟和他在国外的工作及生活——顾舟目前扎根在国外,两个月一过,潘烟恢复得很好,他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下周就走吗?”潘烟问顾舟。
顾舟点头。
在国内的这段时间,顾舟和潘烟的相处非常平淡,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情绪波动——大概是那天顾非也出事带给潘烟很大的刺激,让她无暇顾及突然出现的顾舟;再往后,所有的心神都被“顾非也能不能撑过去”牵动,自然还是顾不上;再再往后,都已经过了情绪波动的时间了,再忽然上演一出“天呐我们二十多年没见了好激动”的戏码,两个人都得尴尬。
于是一平淡,平淡了好几个月。
“以后,还会回来吗?”潘烟低着头,轻声问。
顾舟回答:“会一年回来两三次。”可能会更勤快,不过他没说。
顿了顿,潘烟又问:“会来看我吗?”
都已经起了这个头,往后回来怎么会不来看她呢?顾舟弯了嘴角,告诉她:“会的。”
潘烟抬头,看住了顾舟,然后她像是刚刚意识到了顾舟已经四十多岁了似的,怔住了。
她记忆中的顾舟,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和现在的顾非也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