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心问路 作者:月月月中眠/烟花令【完结】(13)

2019-06-21  作者|标签:月月月中眠 烟花令

  耿青城悻悻然,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尴尬地扒了口面:“程大夫你了解他多少?”

  乐易收了笑容:“他是逃犯?”

  “不是。”

  “吸毒贩毒?”

  耿青城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那不就得了,其他的不碍着我喜欢他。”乐易掏了烟夹在手上,也不点着,盯着桌子上的纹路,过了会儿才问:“宋朝生那边……有什么动静?”

  耿青城一愣,摇了摇头:“没动静,等刑满释放。”

  算日子,还有三个月宋朝生就出来了,乐易沉下脸,心里却没太大涟漪,淡淡道:“我不会对姓宋的做什么了。”

  耿青城听出他话里有话:“怎么了?”

  乐易沉默了片刻,把烟又收回兜里:“我有程烟景了。您不是说希望我安定下来吗?有了程烟景,我不会做傻事的。”他只想把时间花在程烟景身上。比如现在,该去菜场了,迟了怕是挑不到最新鲜的山药了。

  “不说了,我得去菜场。”乐易走到柜台拿了钱,叮嘱了姚珊几句,又说:“都慢慢吃,这顿我请。”

  乐易买了排骨山药,又绕到中药房买枸杞,经过乔南的水果铺,想挑几个柳橙却发现铺子关了门,想起耿青城出差回来,估摸着两人小别胜新婚,忍不住羡慕起来。

  走到诊所楼下,就见路口围了一小撮人,胖乎乎的居委会大妈嚷着嗓子喊:“谁车停这儿啊!堵路了!”嚷得居民们一窝蜂围过来,就跟见着仇人一样,骂声一浪接一浪。

  乐易挤进人堆,见一辆私家车停在路口,外地车牌,银白色宝马740Li,价值百万。这车一停,平时蛇皮走位的三轮车电动车都跟躲交警似的,绕得远远的,生怕刮着,在拥挤的车流中横亘出一条亚马逊大峡谷,义愤填膺的大妈们趁机挤到峡谷里,扯着嗓子嚎。

  “对不起,我们马上走,第一次来林城,没找到停车位呢。”

  人群外传来谦逊的声音,一个瘦高男人走出来,目测最多不过30岁,白衬衣纽扣一直扣到领口,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活像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读书人。

  这人文质彬彬,脸上挂着笑,大妈们瞬间没了声,面带羞愧,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乐易不关心这金边眼镜,倒是一眼看到他身后的程烟景。程烟景站在金边眼镜身后,隔着小半步的距离,半边身子被挡住,他没穿白大褂,套了一件灰色的T恤,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乐易紧盯着那身影:“程……”

  视线被打断,金边眼镜绕到副驾驶开了车门,一手搭在程烟景腰间,一手搁在车顶棱:“上车,小心碰头。”

  “我看得见。”程烟景钻进车,不满地咕了句。

  金边眼镜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知道你看得见,是我多嘴,系好安全带。”

  乐易顿时就变了脸色,他一米八的个子站在一群大妈中间,本就像j-i笼里的鹅,现在人都散了,他还杵着,更是显眼。金边眼镜经过乐易身边,不解地朝他看了眼,拉开车门一踩油门,走了。

  擅长抢道的电动车重拾阵地,在行人和机动车的缝隙里画着S弯,乐易拎着排骨和山药在太阳下干愣着,汗直淋淋地流,半边脸颊s-hi透了才走回面馆,把山药和排骨小心翼翼地搁在冰柜里,又捡了一块冻牛r_ou_出来。

  姚珊凑过来问:“刚才出啥事了?”

  乐易甩开胳膊在砧板上一磕,浮冰哐当碎成渣,跌得梆梆响。

  不是不出门吗?这不是出得很开心嘛!在他面前就是看不见,这儿也不去那儿也不去;在金边眼镜面前就是‘我看得见’,那语气说娇嗔都不为过!乐易嗫嚅着,把r_ou_剁成碎块。

  “嘀咕什么呢?”姚珊问。

  “骂人呢!”乐易恶狠狠地说。

  烈日灼眼,烧得眉毛都要冒烟,趁等红灯的间隙,男人摘下金边眼镜,换了副墨镜,放下遮阳板挡住车外的阳光。

  “你的东西掉在家里了,”男人指了指后座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没有收音机,能习惯吗?”

  “我还有书。”现在多了一个乐易,比收音机还吵。程烟景说着,却也放倒了车椅,伸手把袋子拎过来。

  “你可以回来拿的。”男人说:“爸妈都很想你,我和妍妍也是,妍妍快生了。”

  收音机有些年头了,外壳的漆已经剥落,程烟景捧在手里,眼神柔软又亲密:“你该好好陪着夏姐才是。”

  “全家都围着她转呢,不差我一个……倒是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没去复诊。”

  程烟景抠着收音机的电池盖,一开一合,一合一开。

  男人偏过头:“不想去?”

  “小时候听说柳橙和圣女果可以明目就坚持当早餐吃,认为手机辐s_h_è 伤眼睛就坚决不用的人,怎么正儿八经的复诊又不去了?长大了还不如小时候可爱。”男人嘴角衔起一抹笑,程烟景却涨红了脸。

  城市无声地倒退,宝马在路口转了个弯儿,车灯一闪一闪,驶向高速路口,

  “你不肯去我就只好亲自来接了。”

  车行驶过高速收费站,往另一个城市飞驰。

第17章

  下了高速,风景截然不同。

  鳞次栉比的高楼、冒着浓烟的厂房分布在街道两旁,行道树被染成灰色,太阳苍白无力的挂在天上,像天上长了癞子。

  同是骄阳似火,程烟景更喜欢林城的太阳。林城的太阳是有颜色的,天晴时红得放纵张扬,被云挡住就变得收敛,褪成柠黄,看一天都不会腻。这里的太阳总是苍白,被靛青色的车膜挡着,透出病恹恹的绿。

  他摇下车窗,热浪饿狼一般扑过来,程烟景打了个喷嚏,又把车窗摇上。

  驶过分岔路口,宝马停在一栋高楼前,高楼外墙上支着几个大字——蛮城眼科医院。

  医院人头攒动,程烟景眼前全是会动的影子,他站在男人身后,紧紧抓着T恤下摆,洇出一片汗渍,男人主动握住他的手:“跟着我。”护士殷勤地迎上来,毕恭毕敬喊了声谢律师,男人颔首,跟着护士进了电梯。

  “院长,谢律师来了。”三楼的临床检查室内,被唤作院长的中年人回头对程烟景笑笑,很快又收了笑容,朝男人扔来一份合同:“先签了,一式两份,我已经签过了。”

  这是一份法律顾问聘用合同,甲方是蛮城眼科医院,乙方一栏印着“谢无争”三个字,男人翻了翻,抽了桌上的笔,工工整整签了字。

  男人叫谢无争,是这家医院的法律顾问。看谢无争签了字,院长才没好气地笑了,忍不住揶揄:“就不能一次签上三五年吗?每年都续签,你也不嫌麻烦。”

  “不麻烦,方便我坐地起价。”谢无争牵过程烟景,“我把人带来了,轮到你了。”

  律师都蔫坏,院长心里腹诽,脸上倒是笑眯眯的,领着程烟景在视野计前坐下。谢无争走到窗边,无声地看着蝼蚁大小的人群。楼下人来人往,不管男人女人穷人富人官员乞丐,只要到了医院通通被划为两类,病人和健康的人。眼科医院里的分界线更明显,到处是带着墨镜、手杵着盲杖,踉踉跄跄的人,到处是需要搀扶、不敢独自行走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病人。

  程烟景躺在超声检查床上,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但他握着程烟景的手,从人群里穿过时,程烟景紧张地快要捏断他的骨头。谢无争叹气,摘下金边眼镜,掏出眼镜布擦了擦,又戴上。

  半晌,院长从超声波室出来,谢无争问:“怎么样?”

  院长摇摇头:“不太好,右眼失明导致左眼负荷过重,视力比去年下降了不少,还有轻微的散光。”

  程烟景走出来,两人同时闭了嘴。

  “我在里面都听见了。”程烟景理了理衣服。

  院长朝谢无争摊手:“好消息是听力保持得不错。”

  离开医院时,日光褪去了些,街道起了风,沙尘和枯枝一路跌撞。程烟景左眼涂了药,用纱布包着,谢无争扶着他上车:“既然都回来了,回家看看?”

  程烟景皱着眉,药水令他不舒服,像蚂蚁在眼睛里筑窝:“我想回诊所。”

  “我给爸妈打过电话了,他们都知道你来了,你不回去,让爸妈怎么想?”谢无争为他系好安全带,又把座椅放平,程烟景顺着躺下来。

  “其实,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没必要躲到另一个地方去,家才是你的后盾。”谢无争道:“你这样走了,妍妍也很内疚。”

  程烟景侧过头,眼珠在黑暗中躲闪:“和夏姐没关系,我想回诊所。”

  车驶上高速时,天色渐晚,程烟景似乎睡着了,歪着头像个孩子。谢无争慢悠悠地开着,车载收音机里播着舒缓的钢琴曲。

  宝马稳稳当当停在翠柳街街口,程烟景解开绷带,适应了周围的光亮,才小心翼翼地下车。“你快回去吧,停在这里会被交警拖车的。”

  谢无争张大了嘴:“这都几点了你还让我回去,天都黑了。”

  程烟景看了眼天色,为难地说:“那这车……”

  “拖了再去取就是了。”谢无争满不在乎,挂挡熄火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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