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心问路 作者:月月月中眠/烟花令【完结】(21)

2019-06-21  作者|标签:月月月中眠 烟花令

  乐易12岁那年,母亲出现疯癫征兆,认不得人、畏畏缩缩,邻里都说是被男人打坏了脑子。男人害怕坐牢,卷了家里的钱跑了,杳无音信,从此母子相依为命。

  那年乐易正读初一,傅文婷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趁着清醒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一口气给乐易交齐三年学费,剩下的钱留在家里。

  而后,傅文婷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有时候冲到大街上发疯,清醒后哭成泪人;乐易上课途中被叫到派出所领回母亲成了家常便饭,他想辍学,一心在家照顾母亲,可傅文婷不让,跪着求他把自己锁在屋里,让他安心念书。

  三年过去了,乐易已经想不起父亲叫什么名字,傅文婷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家里的大门更是常年反锁着。

  那天,气象台发布了大风蓝色预警,狂风卷走炎热,气温陡然降了好几度,行道树宛如一排排渔船在浪里摇晃,面馆提前关了门,卷帘门簌簌作响,乐易在门帘银色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疲惫。

  乐易掏了钥匙,咯嚓,锁开了,弹簧吱呀吱呀地响。

  不对,乐易瞪大眼睛。

  声音不对,锁两圈才是反锁,那是两声‘咯嚓’,不对,少了一声。心脏怦怦跳动,风呼啸着把门反弹回来,他踉跄前扑,耳朵里全是嗡嗡风声。

  “妈?”乐易不确定地喊。

  没有回应。

第24章

  “母亲不见了?会不会是去见朋友了。”

  翠柳区派出所内,年轻的小警察笑意盈盈,小警察叫张斌,刚从警校毕业。

  乐易急得拍桌子:“我妈从来不出门的,请你们帮忙找找。”

  小孩老人走失见得多,第一次遇到有孩子报警说大人走失了,张斌目测乐易不过十五六岁,母亲应该正值壮年,怎么就‘不见了’?

  “这孩子的母亲有……”一道身影靠近,来人警服贴身笔挺、两条眉毛锋利如剑,那人看了眼乐易,把‘精神疾病’几个字吞回腹中,委婉地说:“有脑损伤,不能按正常人判断。”

  张斌迅速站起,嗓门洪亮地敬了个礼:“队长好。”

  被唤作队长的警察被张斌逗乐了,示意他坐下:“给这孩子做个笔录,麻烦兄弟们出去打听打听。”

  “我叫耿青城,刚调到城东分局,我们以前见过。”耿青城走到饮水机旁,为乐易接了杯水:“不要急,慢慢说。”

  乐易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耿青城,楞楞地接过,耿青城却是揉了揉乐易脑袋,转身上了二楼。

  翠柳区派出所和林城公安城东分局地处同一处,一楼是派出所,楼上四层都是城东分局的地方,耿青城刚调到分局刑侦队,就碰上曾经处理过的案子。严格说来,算不上案子,没立案。两年前,他在黄鹂街派出所当值,接到一起奇怪的报警,说有个女人坐在道路中间造成交通堵塞,耿青城赶到现场,见这人疯疯癫癫,只好先接回所里。

  他之所以记得这事,一来是职业习惯,二来,是当时傅文婷神智不清,一问三不知,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民警去辖区走访,也没人认识她,正苦恼时,耿青城在傅文婷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张布条,布条缝在口袋里层,歪歪斜斜绣着一串数字,像是电话号码,拨过去,竟是林城初级中学办公室。

  耿青城说明缘由,很快,乐易被送到派出所。

  大概是傅文婷趁乐易在学校上课时,不知怎么从家中走了出去,走到离家三公里外的黄鹂街,突然精神疾病发作,坐在马路中间大哭起来,造成交通混乱,随后有人报警。

  “这是你缝上去的?”耿青城指着电话号码问。

  乐易毕恭毕敬地说了声是,办了相关手续,便把傅文婷接走了,不慌不乱,有条不紊。耿青城看着乐易的背影,一时无法把他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联系起来。

  一晃两年过去,又在派出所遇见,耿青城整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心里惦记着乐易,下楼一看,乐易正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弓着腰写作业。

  耿青城皱眉,把张斌拉到一边:“他怎么还在?”

  张斌结结巴巴:“他,他不回去,说要等消息。”

  “有消息没?”

  “还没,已经做了笔录,让各辖区帮忙找了。”张斌递过笔录,耿青城瞄了眼,傅文婷外貌细节、行为特征、可能失踪时间逐一记录在案、字里行间都透着成熟稳健。他忍不住朝乐易瞄去,与两年前相比,乐易长高了许多,身高与成年人相仿,眉宇间更是有着超脱同龄人的稳重,可再稳重也不过十五六岁,该无忧的年纪里,心思如此老成,并不能称作幸事。

  “有照片吗?”耿青城问。

  张斌无奈:“问过了,没有。”

  “那先按照这个特征找,辛苦兄弟们。”耿青城看着长凳上乖巧的身影,忍不住叹气:“他待在这儿也不是个事,联系监护人领回去。”

  “我也不想他待这儿,”张斌为难地说:“可他就一个人,他爸失踪好几年了。”

  耿青城一拍脑袋,这事他记得,当初查到傅文婷口袋里缝的是学校电话时,他讶异了好一会儿,校方也是一惊,才说,乐易的父亲早就跑了,一直是母子相依为命,缝上学校的电话大概是无奈之举。

  “总有其他家属吧,试着联系。”耿青城叹道,对乐易疼惜多了几分,走到他身边:“也许你母亲现在已经回来了,我陪你回去看看?”

  或许是耿青城那张稳当有力的脸,让人不由得信服,乐易撇着嘴想了想,收拾书包快步地走了,耿青城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乐易走了几步,又回头张望,见耿青城还在,才继续往前,耿青城索x_ing站到他身侧,在渐暗的街道上映出一长一短两条并排的影子。

  咯嚓,乐易轻轻推开门,房屋空荡荡的,泛着潮s-hi的味道,狂风呼啸,窗户哐当哐当地响,绑住的桌角也被吹歪了,像跛脚的驴。

  乐易挨个房间找了一遍,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泄气地坐在沙发上:“我妈没回来。”

  屋内没有争斗的痕迹,傅文婷应该是自己走失的,耿青城环顾了一圈,房屋破破烂烂,很是寒碜,和落魄的乐易宛如一对难兄难弟。他不忍心留乐易一个人在家,索x_ing在屋里寻找线索,顺便陪着等一等,或许过一会儿傅文婷就回来了。

  乐易失落了小片刻,抹了把脸,仰着头问:“要吃点什么吗?”

  耿青城一怔,这口吻,让他误以为他才是小孩,乐易是招待宾客的大人。

  “你坐着,我来弄吧。”耿青城说。

  乐易也没推辞,钻到桌子底下,把残损的桌角上用破布重新缠紧:“冰箱里有馄饨。”

  耿青城的手艺着实一般,好在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吃上,一顿馄饨吃得还算融洽,夜色渐浓,路灯摇晃,投下歪歪曲曲的光,门外冒出一丁点儿声响,乐易就扔了筷子跑到门口,可每一次都是卷起的树枝打在门上或者墙上发出的动静。

  耿青城涌上一股心酸,忍不住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放心,会找到的。”

  傅文婷一个女人,体力有限,走不了多远,各个辖区都派出警力寻找,可没想到三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不正常。

  更糟糕的是,乐易每天放学后就赖在派出所,不肯回家。

  “还没联系上家人?”耿青城皱眉,朝院外看去。一连三天,乐易被拦在派出所外,但偏不肯走,每天蹲在外墙下,反而更引人注目。

  “耿队,这孩子太复杂了。”张斌苦着脸,“这孩子的父亲叫乐仲鸣,和傅文婷都是花林县傅家村的人,结了婚才搬到林城的。前年花林县城突然泥石流,半夜山体滑坡埋了十几户人家,其中就有乐家和傅家。一个都没跑出来。”

  耿青城:“……”

  这是林城两年前的天灾,政府掩了消息,偷偷拨了一笔钱让幸存的村民迁了出来。

  “这个乐什么鸣,失踪好几年就没个影子?”

  张斌:“查了,全国同名的不少,没一个符合条件。”

  “那也不能任由一个未成年人天天蹲派出所门口……”

  耿青城眉头打成结,说到底还是要尽快找到傅文婷,但一个大活人,何况还有间歇x_ing精神疾病,怎么都会留下生活痕迹,72小时后依旧没有消息,一般说来,已经是凶多吉少。

  “乐子,来!”

  这日,乐易刚跑到楼下,就见徐姨朝他招手。

  “吃过早餐没有?你看你一点血色都没有,阿姨给你煮牛r_ou_面。”

  “徐姨……”乐易嘟哝,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像是要把一肚子委屈都哭出来似的,哇啦一声,哭得极响,好像平原上陡然升起一座崖壁,声音拔高好几度。

  “别哭,别哭,没事的。”徐姨蹲在乐易面前,“警察不是在找嘛,我听说那个耿警官很不得了,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可是……”这都五天了……

  “没事没事,先吃面,不然到时候你妈妈回来了,看你瘦成这样该多伤心……”

  徐姨扶着乐易坐下,端了满满当当一碗面,不一会儿,竟好像见了鬼似的,跳起来扯着嗓子大嚷:“你来干什么!走走走,我这店儿不欢迎你!”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1/45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