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智障。”黎嵩骂着,只得留下来借宿。
阿河到家直奔卧室,看样子是牟足劲要干一场,沈郁翔采取完全相反的策略,先坐在沙发上托腮冥思苦想,把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对错都捋了一遍,差不多心平气和了才进屋关上门。
黎嵩看看不像剑拔弩张的阵势便放下心,先进卫生间洗漱,结果卫生间紧挨着阿河卧室,战况听了个一清二楚。
“……说说吧。”翔的声音。
“没什么说的。”
“那你跟不跟我去?”
“不去。”
一阵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翔问。
又沉默一会儿,阿河平静地开口:“我没怎么,就是你太自作主张了,好像没把我当人看。”
翔的声音骤然拔了个尖:“我没把你当人看?对,我把你当菩萨供着你都不满意!我承认,过去一段时间你们都支持我了,我又不是白让你们帮忙,现在我这儿有起色了,不是在尽可能回报你们吗?说你工作不好也是我不会说话,可你赚得不多是事实吧?我没事先跟你商量旅游的事儿是觉得你肯定喜欢,你不去已经很扫兴了就不能好好说吗?非得给我甩脸子看?我……”
“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小点声说话?”阿河突然打断了他,声音冷到了极点。
没有回答,一个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碎了,这就是翔的反应。
“你冷静点,我就好好跟你说。”
黎嵩大气不敢喘,足足等了了五分钟,才听到阿河开口:“办厂什么的,那是你的事业,跟我们无关。我们支持你,是出于……不管友情还是爱情吧,反正是竭尽全力了,并没想要你什么回报。你以前老拿钱来试探别人,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并不要钱。叶飒简单,你可以拿钱打发,其实你就算什么都不给他他照样掏心掏肺对你好。黎嵩情商高,善解人意,如果他需要你做什么他会说,他不说就代表他什么都不要。他们俩都是你真的好朋友。你什么都以你自己为中心,可是你想过他们累不累忙不忙吗?他们给你的支持你想随便拿点钱出来就能搪塞了是吗?还有,我呢?我也只是你朋友吗?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你问过吗?你对我上过心吗?”
一番话把翔问得哑口无言。
“追我的时候可真热络,到手了就不在乎了是吗?我知道,有些人天生会照顾人,有些人不会,我不苛求你跟我对你一样对我好,我只求你用点心都不行吗?你真让我失望。”
阿河越说越平静,声音压得更低,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内容:“……我工作是不怎么好,赚得不多,可那是我的事业,你凭什么评价?……为了给我惊喜做个旅游计划,你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欢有没有时间……自作主张,你尊重我了吗?……在店里我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你说我有病,要不是人家给你拦下来,你都不知道上了什么毒品的瘾……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头回看你打架,够帅的啊,你能保证这样她就没麻烦了吗?你怎么不把她领家来……”
这两人吵架跟辩论赛似的,一个个问句抛出去,论点论据都很明确。刚才沈郁翔在客厅平静了半天,以为自己准备充分了,但是看着样子,阿河这番话积攒了可不是一天两天。黎嵩听着,觉得阿河虽然有理,但是更像借题发挥小题大作了,好像还有什么别的情绪,可能是在吃醋。不管因为什么,这一局听起来是阿河赢了。
“……你还摔东西,你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我赶了一个月的模型,你压根就没看见是吗?你可是真够自我中心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自私……”
这句话一出,只听屋里乒乒乓乓作响,黎嵩心想干了,这是说不过阿河真动手了啊,赶紧冲出卫生间,看到叶飒正扒着卧室门缝咧嘴使劲听呢,突然门一开就直接折了进去。沈郁翔眼睛发红地快步走出来,看都不看他们俩摔门就走了。看来这家伙是恼羞成怒了,又没理由发作。
叶飒跟黎嵩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阿河正盯着一地狼藉发呆,勉强抬头跟他们俩交待:“跟去看看吧。这么晚,他又喝了酒,我有点不放心。”
黎嵩行动力强,马上跟了出去。剩下叶飒尴尬地抠了半天门框,小心翼翼地问:“阿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阿河翻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
“就是感觉,你好像有点故意的…… ”
“你都听到了?咱家隔音有那么不好吗?”
“我扒门缝听到的。”叶飒一不小心把自己不光彩的行径说了出来。
阿河没在意,发了半天呆才落寞地叹口气:“连你都听出来了…… ”
“你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不太顺心,有点烦。过两天再说吧。”
第12章 6.2
黎嵩在楼下花园里找到了正抽着烟走绺的沈郁翔,这家伙倒是有数,没往远去。黎嵩跟他说了是阿河让来找的,翔一下就泄了气,两人又坐了会儿便上楼了。翔在卧室门口低头站着,也不吵也不道歉,阿河自己收拾了卧室,也不轰他走也不说让他进去。两人僵持了十分钟,黎嵩跟叶飒看着都累。最后叶飒找了两床被子出来,黎嵩跟翔在客厅将就睡了一宿。
“就这点破事儿,还至于分居?”黎嵩睡不着,烦躁地嘟囔着。
翔也没睡着,忍不住轻叹一声问:“我也不知道他抽什么疯,从来没这样过。”
“我觉得阿河说得有理,还不是怪你。”
黑暗中翔嗖地转过头来:“你听见了?”
“啊,你们卫生间的墙完全不隔音。”黎嵩有点尴尬地圆着。
“那你觉得他说的有理?我自私?我自我中心?”
“这个……怎么说呢,反正有点自我中心吧。你就算对人好,也是从自己的立场考虑的好法,别人不一定能接受。”
黎嵩跟沈郁翔从初中就认识了,他都这么说,想必在别人看来自己真是这样。翔屏住呼吸认真反省了几秒,心里的内疚开始不断扩大。
“……不过阿河是有点过了,大学四年我都没见他跟人吵过架。可能因为你是他最亲近的人,才能把不满说出来吧,而且还放大了。”
“你意思是他在撒娇?”
黎嵩笑出来:“你听不出来吗?他提到你揍你同学那件事,可能吃那小姑娘的醋了。”
“吃醋?”翔一愣,吃醋是这个样子吗?不提这件事本身,找其他别扭。
“我猜的啊,不一定。反正他好像本来就有情绪。”
“哦。”翔若有所思地应着。
“不过,阿河还挺敏锐。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是啊。”翔的语气一下子暴躁起来:“我真没想到那孙子居然给我下药,早听人说他磕药上瘾了,家产败了一大半。小时候他挺义气的,我有心想帮他,他却想拖我下水。唉,人一沾了毒品,真是什么都毁了。”
黎嵩附和了两句转回来:“其实你今晚上的气有一半是冲这事儿吧?”
“嗯,其实回来以后主要就是因为这个。本来挺生气了,阿河还一点都不体谅我,非这个时候跟我找茬……”
“你还好意思说?你把他的设计摔了他都没说什么,这要是我,当时就跟你拼命了…… ”
“别说了。”翔烦躁地低声阻止了黎嵩。他心里已经够愧疚的了。
这一夜静悄悄地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翔迷迷糊糊听见阿河轻手轻脚地出来,又进了卫生间,他还没来得及想起来昨天吵架的事儿,下意识地爬起来跟进去。
阿河正在漱口,翔从背后抱住他,正好看到他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口水,脑子一下清醒过来:“怎么回事儿?”
阿河仍然很冷淡,对着镜子看看牙齿,平静地回答:“上火。”
“是我气的吗?”翔这时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有心道歉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用下巴在阿河颈窝来回摩擦,企图把气氛圆过来。阿河没理他,也没反抗,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刷牙。
翔就这么搂着他,直到阿河吐完漱口水心平气和地回答:“我想好了,旅游那事儿我真的没法去,单位一堆工作呢。最近几位老设计师看我看的紧,愿意教我,这也算是好事。你又把我东西弄坏了,我还得再补,真没空。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好不好?”他说的有理有据,前因后果清清楚楚,肯定是深思熟虑过了。
沈郁翔很失望,掩饰不住自己的不快,可想到自己干的错事,又不好再说什么:“那我自己去了?”
“嗯。”
翔怏怏地松开手站着发愣,直到阿河洗完脸,才终于憋不住吭哧:“其实我本来想以西藏为起点绕中国环游一整圈的……”他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计划,上至雪乡,下至西沙群岛,东至江南,西至珠穆朗玛,愣把自己给说兴奋了。
阿河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你这是把高中地理背了一遍?”
翔立马凑过来黏上去:“可是没有你,我一个人哪儿都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