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翔跟那男孩聊过几句,非常佩服他的生活方式,觉得他小小年纪有能力有个x_ing,有担当还有行动力,真的很木奉。男孩失踪后十几天,他的父母请求救援队支援,一行人来到了青年旅馆住下。
“那时马上就高考了,那孩子肯定已经来不及考试,但是你知道吗,他的父母压根就不再在意了。”
救援队的几个人都是志愿者,说得深明大义冠冕堂皇,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晚上在旅馆里吃吃喝喝,攀比着各自的名牌装备。男孩的父母独自守在屋里,根本吃不进任何东西,就那么牵肠挂肚手足无措地等待着。
“我看到他的父母,看上去那么苍老憔悴,一眼就知道他们心里承受了怎样的折磨。说实话,我并没觉得那男孩错了,他没自不量力,也没任x_ing妄为,他有能力有经验,他只不过是犯了一次认知上的错误。他充分享受了自己的人生,就算死在雪山上,我觉得也算死得其所,他的生命真的很酷很自由。可当我看到他的父母,他们多可怜啊!那时我突然就觉得那男孩其实是冷酷,他根本不懂事儿,他没考虑到要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的还有亲人。
阿河,那时候我想到你以前经常说我不懂事儿,不应该跟我妈闹翻,你说我不在乎周围人的感受,你说的对。阿河,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只顾着自己的,我的自由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我想,如果我刚到拉萨就死了,我可能会觉得自己还挺帅的,就是有点倒霉,可是你怎么办?我妈怎么办?所以我突然想回来了。
我一直以为懂事儿是说小孩儿的词,而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什么都见过,圆滑世故思维成熟,能为自己负责任,现在才知道你比我成熟多了。你考虑得总是比我周全,你除了为自己负责,还主动为别人负责,你是真的懂事儿。阿河,以前是我错了,你原谅我。”
翔说着,跨过桌面抓住阿河的手,眼里满是真诚。
阿河表情y-in晴不定地转了一会儿,最终露出笑容:“我也没你说的那么懂事儿。不过,反正都过去了,我们就不提了,好吗?吃完了去把碗刷了吧。”
沈郁翔本以为这个让他彻底转型的事件会让阿河也感动得痛哭流涕,结果还是这么平淡,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淡定的人,不计较了也好。翔听话地把碗筷盘子收拾进洗碗池,突然想,这会儿洗什么碗啊?吃都吃完了,还不赶紧干点消耗体力的活儿?
阿河已经从客厅回了卧室,半倚在床头坐着。
翔进屋把门拉上笑:“你都等不及了啊……”边脱衣服边要压上去。
阿河躲开了他的嘴说:“等等,我跟你说件事儿。”
“待会儿再说。”
“不行,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那你快说。”翔急不可耐。
阿河停顿了两秒钟,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把翔推远了一点,才迟疑地说:“有个事儿一直瞒着你,不过反正你得知道,我就直接跟你说吧。刚才我说了,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我不生气不计较,现在你最好也别生气。”
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心一个劲儿地突突,嘴角的笑也挂不住了,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画面。
“前些日子我生病了…… 不是绝症那么狗血啊,现在已经都好了。”阿河看着翔骤变的表情赶紧补充后半句,然后一鼓作气地说完:“医生嘱咐我不能生气不能cao心,所以你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生气也好发脾气也好都别冲我来,我受不起。这事儿呢叶飒黎嵩也都知道,是我特意让他们别告诉你的,他们也有觉悟了会随你怎么发泄。不过你朝他们发脾气也不要太过分,别打残就行。”
翔已经开始急得哆嗦了:“你到底怎么了?”
阿河把他推开,撩起衣服,露出胸前一条十厘米长的疤痕,脸上挂上刚才跟翔一样装傻的笑:“心脏瓣膜缺损,做了个很小的心脏手术。”
他说的轻描淡写,翔这边已经疯了,瞪着那条蚯蚓一样的疤痕差点没把眼珠掉出来。阿河拿手在他眼前晃晃,继续讨好:“真的,现在都好了,没事儿了。”
翔这才抬眼看他,眼睛瞬间红了,毫无预兆地掉下泪来,好不容易压住声音没劈了嗓子颤声说:“什么时候?”
“就你刚走的时候。”
“我问你什么时候查出来生病的?”翔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阿河叹口气,硬着头皮说实话:“前年春天体检……”
沈郁翔突然想起那次体检后他们还就生死问题有过一番严肃的讨论,自己当时说的多么大义凛然,现在想想就是个纯傻逼。他抖着手轻轻触碰那条疤,心疼得根本止不住眼泪。
“你大爷。”他平静了半天终于咬着牙根骂出来半句,起身到厨房叮里咣铛翻了一通,拎着叶飒的擀面杖给那俩混蛋打了电话。都关机。怪不得一路回来装可怜,连拐都拄上了。翔重新进了卧室,平静地跟阿河说:“我现在很生气,我要去找那两个混蛋揍他们一顿。但是你别担心,我会小心走路注意车辆行人……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不太清楚,最近他们一直在家里或者叶子的店里碰头。那店我没去过,应该是在第五大路上,一家还没开张的宠物店,很新,招牌是叶子自己设计的,你应该能认得出来。”阿河说的很详细,彻底把那两个帮手卖了。
“嗯,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就回来。”翔关上了门。
第14章 7
傍晚,翔果然回来了,戴着副地摊上买的墨镜,摘下来一看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他还买了点菜,亲自下厨笨手笨脚地做了一锅汤,最后尝尝味道虽然不咋地,总比白开水强点,就盛出来端到床边。两人相对把那锅洗菜水喝完了,彼此都确定了对方的状况,才开始了平心静气长聊的模式。
“你真把叶飒跟黎嵩揍啦?”
“没。”下午沈郁翔出了门,在第五大路上一家家看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叶子的店。推门进去,那两个人正在自己动手刷大白,回头看见他拎了根擀面杖冲进来,瞬间吓蒙圈了,靠着墙自觉罚站。翔气得拿着擀面杖挨个指点他们俩一阵,想想这一段都是他们代替自己照顾阿河的,最终也没好意思下手,把擀面杖往地上一扔蹲着哭了好长时间。
阿河笑笑:“那他们都跟你说了吧?”
“嗯。但我想再听你自己再说一遍。”
“好吧。”
“从最开头说,一点也别落下。”
那年单位体检,检查胸音的时候,那医生疑惑地“嗯”着,来来回回听了好几分钟,让阿河去拍个片子。阿河觉得自己把听诊器都焐热了也没说出是怎么回事,还得去拍片,真够麻烦。他倒不害怕,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任何异常,心肺功能不错,肺活量吹得也不比别人低,所以只是有点莫名其妙。等检查完了过两天拿结果的时候,医生认真负责地告诉他,他患有心脏瓣膜缺损。
小医生跟阿河年纪差不多,问他,有没有风s-hi热病史。
阿河摇摇头。
那你这个可能是先天x_ing发育畸形。
阿河没想到,先天x_ing心脏病还有二十多岁了才发现的。小医生见他一脸茫然来了兴致,拿着一个心脏模型比比划划跟他解释,开始还用些术语,后来就直白地瓜拉瓜拉说了说心脏工作原理,说得浅显易懂,阿河恍然大悟自己原来真是见识短浅。
最后,医生说,你这个情况吧,虽然能检查出来,但没有病征,目前也不严重,没什么事儿,但可能随着年龄恶化,到时候需要手术治疗。现在先回去,注意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早睡早起多休息,定期复查。要是有不舒服比如胸闷气短心悸早起痰中带血等等状况及时就医。
哦。阿河谢过医生要走,又傻乎乎问,要是休息一段时间,能不能自己长好?
医生推推眼镜打量着阿河,你现在年龄要是两个月还有可能,二十多岁不恶化就是好事了,做好某一天得做手术的准备吧。
乍听到这个诊断阿河是害怕的,毕竟是心脏缺陷,自己突然间就成了个大龄先心患者。但是回去仔细想想,这好像既不是绝症也没有多严重,犯不着现在就为这个担忧,他就不想告诉家人和翔,自己多注意就行了。只是心情多少有些受影响,忍不住跟翔讨论了一回生死,说完了也就想开了,要是有一天需要做手术就做,反正听医生的意思这种手术还蛮常见的,成功率也相当高。
“当时你还说我心大,我看是你自己心大吧!”翔想起那次聊天就来气,自己竟然迟钝地什么都没发现,愣生生被这家伙在眼皮子底下瞒过去了。
阿河无所谓地笑笑:“我这是理智,不做无谓的担心。”
“后来你是不舒服了才去手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其实两年时间里阿河还算比较注意,沈郁翔的工厂已经过了最开始的艰难期开始盈利,经营上也用不着他帮什么忙。他自己的工作除了偶尔赶工期熬个夜之外,大部分也不算太繁重,身体能受得住。复查过两次,病情没什么发展,阿河也就越来越心安了。
只是到了今年春节前,设计院有些工作没完成陆续熬了几次夜,阿河半夜突然感到心悸。正全神贯注地画图,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狂跳,不过深呼吸几次一会儿也就好了,阿河还想着心悸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等做完这单子再说。结果第二天上班时又连续来了两三次次,他趴在桌上半天缓不过来,正好被副所长看见,特批了赶紧去医院。
还是那位年轻的医生给检查,查完了皱着眉说:“都拖了两年了,心理准备差不多了吧?约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