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么易瘦体质的人,只要动起嘴管住腿,肯定也会胖的,何况本来就是孕妇。潘小姐每天翻着花样做饭,阿河又弄来各种坚果等等孕妇零食,宝心不想动,每天坐在自己的房间发呆之余,就是大口大口地嚼着。尽管潘小姐跟阿河一再警示,宝心还是坚持不懈地吃过寒冬,吃过暖春,吃过盛夏,终于在生产前把自己吃到了人生巅峰的体重。
怀孕后期,沈郁翔提出分开住,怕自己糟糕的睡相碰到宝心,她坚决不同意,沈郁翔只好每天都睡得很警醒,尽量拘束着自己。不过得益于这样,他没有错过第一次胎动,也尽职尽责地对着孩子胎教。有时宝心会产生一种温馨小家庭的错觉,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很清醒,温馨只不过是沈郁翔跟孩子之间,她自己只是个容器。
八月底,终于到了卸货的时候。潘小姐着急忙慌地把沈郁翔叫了回来,收拾好大包小包去医院。作为一个代孕妈妈,尽管是自己的卵子,尽管孕期全程有体贴婆婆的照顾,大部分时间也能见到孩子的爸爸,宝心还是无法感觉到真实。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因为生活琐碎会磨灭掉缥缈的浪漫,可是原本就没有爱情的婚姻,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因为本来一切就都是假象。
车堵在半路上,前方排了老长的队。宝心因为还没什么感觉,倒是并不太担心,反而是沈郁翔一直焦躁地用手指打着方向盘。十分钟过去了,车流还是一点前行的迹象都没有,沈郁翔拉开车门就跳下去了。又过了几分钟,前方的车突然开始动了,翔正好回来,发动了车子,一点都没耽误。
“怎么回事儿?”潘小姐随口问,她的注意力在宝心身上。
“追尾。前车要两千,后车就想给二百,杠上了。”
潘小姐没当回事:“哦。”
宝心却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嘴角青了一大块,忍耐了半天,实在没忍住,问:“你干嘛了?”
“我替后边那车主出了钱。”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宝心一眼,然后伸手调整了镜子的位置。宝心知趣地不再问了。
到了医院,沈郁翔急急忙忙地赶在前头办手续,然后拜托护士带婆媳俩做检查。
“有什么需要签字的文件吗?”
“什么文件?”护士有点懵。
“就是剖腹产同意书什么的。”
“啊,还用不着,如果顺产困难,医生建议的话会告知家属。”护士说着要走。
“等等……那个,”沈郁翔拉住她:“我有个急事儿马上得走……”
护士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家庭,对这种不负责的家属很生气,不满地质问:“什么事儿能比你老婆生孩子还急?”
沈郁翔没在意:“真的有急事。我就几点要求啊,第一,我已经选择了无痛分娩;第二,如果需要剖腹产,我同意;第三,万一出现什么紧急状况,先保大人。”
“你这些话……哎,你别走啊……”护士看着这个新手爸爸转身溜掉,又气又急,可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她天天在厂房待着,看了多少家庭百态。大部分家庭是恩爱的,丈夫总是焦急地等着妻子出来,可是一遇到这几个问题,就算再恩爱的夫妻,丈夫也会为了孩子多少有些犹豫。该不该无痛分娩,对孩子好不好;剖腹产,对孩子好不好。随着科学进步,妇女分娩遇到的各种问题基本都能解决了,她还没遇到非得保大保小的状况,一般来说,作为母亲的成人生命是优先的,医院并不需要家属选择,可是万一有了这种状况,男人们心里,又会怎么选择呢?
刚刚那个有比老婆生孩子还急的事儿匆匆溜掉的帅哥,怎么看都是个人渣,可他在这三个问题上的态度反而很坚定,站到了妻子那一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护士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马上就被繁忙的工作缠住了。
两小时后,沈郁翔带着阿河回来医院,买了好多吃的,又买了几本休闲杂志,有摄影的,有时尚的,还有本漫画。宝心经历了短暂的阵痛后,已经打上了麻醉,正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电视,她一眼就看到翔嘴边的淤青已经处理过了,散去了很多。
挺好的日子,又是大庭广众,潘小姐不想现在去介意沈郁翔把阿河带来,因此表现得分外开朗,俨然是一个慈祥善良的婆婆。几人在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午饭,宝心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来检查的护士很惊讶:“你真厉害,十指全开,可以进产房了。”
“这么快?”潘小姐很惊讶。
沈郁翔丝毫没概念,他还以为女人生孩子跟树上掉果子一样痛快:“快吗?都半天多了!”
“确实算快的,人家产妇等一两天的都有呢。你老婆真木奉!”
沈郁翔转向宝心笑:“听见没?老婆你真木奉!”
这一句话本来是随口跟着护士说的,阿河、宝心跟潘小姐却同时抬头看翔,突然间弄得整个房间都气氛诡异了。
“怎么了?”翔莫名其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口叫了声“老婆”。他满脸愧疚地看看阿河,后者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而潘小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可这时候当着别人没法解释,翔只得沉默下来。
尽管称做无痛分娩,生产还是有痛感的。护士人很好,间歇的时候一直在跟宝心说话:“你老公好帅啊,你又这么漂亮,你哥也帅!你们家基因真好,宝宝肯定特别可爱!”
宝心朝她笑笑。
“哎,你哥有对象吗?”
宝心仍然不说话,只是笑笑对护士的玩笑表示感谢。
“你老公和婆婆都对你这么好,你可真幸福。”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宝心第一次忍不住□□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好疼……”
八十分钟后,两个健康的男宝宝出生,身体健康,哭声洪亮。护士小心翼翼地抱给宝心看,基本上每个新妈妈都会开心地落下泪来,但这个新妈妈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明明含着泪,到头来却只是感叹了一句:“好像沙皮狗……”
护士噎得说不出话来。有很多妈妈会被新生儿皱巴巴的样子惊到,边哭边抱怨丑,想象力丰富的会说好像猴子,沙皮狗可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护士心想:这夫妻俩,简直是奇葩。
等孩子被抱到育婴室里,阿河跟翔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着两个宝宝,明明还闭着眼睡着,翔一边兴奋地跟他们招手,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基因:“眉毛像我哎……腿也好长……”他兴奋地回过头,看到潘小姐已经涕泪交流。
翔拥着母亲站了一会儿,再转头看阿河,他正紧贴着窗子往里巴望,明明嘴角是上挑的,笑得很开心,却有一滴滴泪水不断从他下巴尖落下去。
他和他的孩子。或者说,他和她的孩子。或者说,他们的孩子。
造物者说,吃善恶果的日子,你们必死。可是亚当和夏娃依然欺骗了自己的父,受到蛇的引诱吃了知善恶树的果实,得到了智慧,也失去了永生,拥有了死亡的终结。所以人生来带着原罪。为什么不允许人类吃知善恶果呢?难道主是反智的吗?不希望他的子民聪慧理智吗?不。他只是希望,他创造出来的人类只从自己这里得到善恶的认知,永远顺从爱戴自己,否则就要予以惩罚。他不爱人类吗?不,正因为他爱,才害怕他们离开,才想要给他们约束。可是人类仍然义无反顾地背叛了主,因为要智慧,要明理,要自由,即使要受到死亡的惩戒,也在所不惜。
那两个刚刚降生的新生儿正沉睡着,丝毫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也一点都不关心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第33章 13.2
从婴儿出了医院回家开始,潘小姐跟翔开始实行轮班制。每周一到周三,翔在家里负责带孩子,给宝心做饭,潘小姐去公司主持大局;剩余几天换过来,潘小姐在家做全职n_ain_ai,沈郁翔到公司上班,然后回阿河那里。每次他轮完一次月嫂的班回到家,阿河总是迫不及待地抢过手机一张张翻看宝宝的照片和视频,一看就是两个钟头,边看边忍不住地笑容满面。
宝心本人恪守着代孕母亲的责任,除了哺r-u外什么都不管,说好听了是清闲,说实际了,就是废物一个。作为沈家的大功臣,婆婆宠爱,沈郁翔也算照顾,虽然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绝对的。她又尽可能地不动,因为生产掉下来的体重,很快又以实际的肥r_ou_长了上去。
潘小姐在这方面的思想并不先进,认为产妇坐月子胖些正常,而沈郁翔丝毫没注意,倒是阿河不经意从视频里瞥到了宝心一眼,主动跟沈郁翔提起来:“你告诉宝心减减肥好不好?她有一百六十斤了吗?”
“啊?不知道,没问。”
“你多少关心关心行吗?怎么说她也是咱们孩子的妈妈,你这态度简直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别把人家当个工具!”
“那是她自己的事,我干嘛要cao心?”
“我是说,在除了关于孩子以外的角度上,在她个人身上关心她一下。她要是一直是这体型也无所谓,可是突然增重对身体、心理都会有影响。你问问她胖了多少。”
“问女士体重很失礼的……”翔敷衍着。
“那你跟人家同床共枕什么都不发生,不是更失礼吗?”
沈郁翔看看阿河,觉得他好像真的只是在关心宝心,并没什么别的情绪,就趁机把口误的事儿提了出来:“那天我管她叫老婆,你吃醋了吗?”
阿河没回答,看向别处。
“对不起。”翔伸手扳过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诚恳地解释:“我真是一时嘴快跟着护士说的,我哪儿知道生孩子要那么长时间,当时真的什么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