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非缓缓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原来自己本身就不是在父母的期望下出生的吗?
“……你快出生的时候,也不知道咱们家怎么了,你爸忽然被车撞到,腿骨折了住院。当时你n_ain_ai照顾你妈,老头子照顾你爸,就把柴安托付给你姑姑照顾。没想到……后来柴安生病了,你妈又动了胎气难产,熬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你。等我们发现时,柴安已经……”
柴爷爷抹了把脸,叹口气,“你妈当时就崩溃了,大闹了一场,不肯抱你不啃喂养你,你饿得在一边不停的哭,她也不管,只抱着柴安穿过的旧衣服哭……你n_ain_ai发现的时候,你哭得脸都发紫了。家里大吵了一架,你妈觉得都是老头子的错,都是老头子逼她生你,柴安才会夭折。你爸身体好了点之后,他就说你妈精神不太好,要带你妈去大城市看医生……这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柴非心中一片怔忡——等了两辈子的结果竟然就是这样?他该如何呢,这件事根本无法判定谁对谁错,不能说是爷爷的错,更不能说他父母的不对……毕竟他们从没想过要他不是吗?
一个并不想要的小儿子出生,却间接导致了最爱的大儿子夭折,父母想必是无法接受的。也许他们还会想,为什么夭折的是大儿子而不是小儿子呢?
……等等。
尽管爷爷这么说,柴非仍感觉到不对劲。一般婴孩生病都不至于夭折啊,当时爷爷把柴安托付给了姑姑,姑姑难道没把柴安送医院治疗吗?她在这件事情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爷爷对不起你,让你从小就没了父母在身边。你也不要怪你父母,都是爷爷的错,要怪就怪爷爷。”柴爷爷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柴非的头,“好在你争气,小小年纪的,都能自己赚钱啦。现在又考上了最好的高中,等你爸妈回来,老头子总算是……总算是……”也许是触及那些尘封的记忆,柴爷爷已经泣不成声。
柴非回过神来,站起身轻拍他不再宽阔挺拔的背脊:“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爷爷n_ain_ai把我养大的。爷爷和n_ain_ai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以后我会好好孝顺您二位的。”
至于父母,前世他最期待时他们从未出现。那么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尤其经过今天的了解,知道自己不过是父母根本不曾期待的厄难的柴非而言,双方不过都是陌生人罢了。既然如此,也不必打扰对方,给双方增加困扰。
柴爷爷听懂了他的意思,拍拍柴非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重的叹口气,说:“不早了,去睡吧,爷爷再坐会儿。”
柴非叮嘱柴爷爷早点睡,转身回去房间。上楼前,他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柴爷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烟枪,抽着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柴非回到房间,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叠被自己保存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破损的信封,是他和这两年来和杨越的通信。经过两年他持之以恒的努力,杨越终于放下了对他的心防,他也终于拿到了杨越的手机号码。然而——
每次和杨越通话,自己总要被他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英语虐得泪流满面,然后继续奋起背单词练口语学英语。
但是不得不说,自己的英语进步这么大,和杨越有很大的关系。
而自己快中考的时候,杨越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叮嘱他要好好考试,还说自己给他准备了礼物。让柴非期待了好久。
然而一个星期后,他收到了一整套《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那段时间,柴非做梦都能梦到那些模拟题追在他身后纷纷叫着“先做我先做我”,他拼命的跑啊跑啊,碰到了前世不苟言笑的杨越,他冷冷的看着自己说,模拟题做完了吗?
吓得柴非当时就醒过来连夜做了几道中考题。
中考的成绩出来只是一个开始,除了县高中的领导亲自登门拜访,干爹谢建忠还给他安排了谢师宴以及电视台采访。
柴非曾经是一个成绩倒数第一的差生,后来成功逆袭,不仅中考全县第一名,更是被阳川市第一重点高中破格录取——要知道他们这儿可报考不了阳川市的高中。而做为重点,进入阳川一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重点大学的门啊!
这段颇为传奇的经历,县电视台当然不会放过这段新闻,早就打了招呼要过来采访。
柴非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冒,谢建忠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很是配合。
只是谢建忠见柴非这段时间神色恹恹的,当他是中考时压力太大累到了,在收到阳川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之后便和柴爷爷打了招呼,带他出去游玩一番,散散心。
谢建忠带他去的是隔壁市新建的度假山庄。度假村背靠大山,临湖而建,门口栽种着一丛一丛开得鲜艳灿烂的红色花朵,远远望过去像火一般热烈。
山庄内的主路是一条铺着的青石板路,直通向酒店。路两边皆栽种着茂盛的树木及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空气中飘来阵阵花香,清香袭人。
两人安顿好之后,谢建忠要去拜访一位长辈,出门前叮嘱他在房间内好好休息,出去玩的话不要跑太远。而柴非有些晕车,不想闷在屋里,便和他说自己要出去走走。
柴非到处逛了逛,整座度假山庄与秀美的山水融为一体,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连带的他整个人也清爽开阔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湖边,湖边种植了大片整齐的Cao地,绿意盎然。由于度假山庄是试营业,人不多,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湖边钓鱼,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钓鱼,悠然自得。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柴非竟然隐约听到了几声狼嚎,他缓缓转身,竟然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四条腿动物飞速朝他跑来。柴非来不及反应,便被它扑倒在地,接受它全方面的口水洗礼。
“土狗,过来!”一道白色的身影自远而近地跑来,吹了声口哨,压在柴非身上的大狗不情不愿地摇着尾巴放开他,踱步到那人腿边。
“你别怕,它不咬人的,只是玩心比较大。你没事吧?”来人拍拍大狗的脑袋,大狗不情不愿的嚎了一声。
柴非从Cao地上爬起来,看着来人的身影,惊喜的叫道:“杨越!”
将近两年没见,杨越长变了好多。脸部的线条越发凌厉深邃,眉目清远,鼻梁高挺,唇线优美,五官完美精致,整个人却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姿态。
——和柴非前世认识的那个杨越越来越接近了。
杨越一脸疑惑地看着柴非,问道:“你认识我?请问你是……?”
那一瞬间,柴非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胸口“pong”的一声,噼里啪啦破碎成无数片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柴非瞪大了眼睛看着杨越,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嘴唇微张,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可爱。
黑白相间的大狗也适时的“嗷呜”嚎了一声,跑到柴非脚边长大了嘴吐舌头,歪着头看着杨越。
这个样子的柴非和这个样子的大狗,看上去竟然有些出奇的和谐。
杨越拼命忍住唇边的一丝笑意,继续问:“你认识我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孩子?”
柴非完全被“杨越不认识自己”这个想法打击得神思恍惚,也未发觉他的异样,慌忙说:“我是柴非呀,你忘记了吗?两年前在青河镇的时候,你的车不小心撞到我了,然后你把我送到医院。我们还一直写信的,还打过电话……”你怎么可以忘记呢,我想你想了那么久了,杨越。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磕磕绊绊的用英语继续说了一遍,末了声音竟然还带上一丝颤抖。
感觉自己似乎逗过头了,杨越终于忍不住上前摸摸柴非的头:“别着急小柴非,我记得,我逗你的。”
只是几年没见,记忆中带着乡气的小孩成长了许多。长高了,也瘦了,褪去了乡气多了些书生气。眼睛明亮,像只不服输的狼崽般斗志昂扬。
尚沉浸在伤心之中的柴非:……
似乎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大狗抬起爪子挠挠杨越的裤腿,扬起头“嗷呜嗷呜”的直叫,转头咬着柴非的裤脚,拖着往湖边走去。
“别咬。”杨越收回手,笑了,“土狗好像很喜欢你,它爱到处转转,我们边走边说吧。”
大狗松开柴非的裤脚,亦步亦趋地跟在杨越身后,时不时回头嗷呜一声,似乎在提醒柴非跟上。
柴非对这只哈士奇大狗很是喜爱,前世的时候,他偶然去过一次杨越家,哈士奇一见到自己拼命地扑过来,把他压在地上不住地舔他的脸。
当时他并不知道哈士奇的x_ing格温顺,只是乍一看到体型这么大、长相又有些凶的大狗,吓得站在原地都不会动了。后来才知道,哈士奇虽然看着像狼,却是一种……x_ing格难以形容的中型犬。
似乎前世和今生第一次和土狗见面,总是免不了被它糊一脸口水。但柴非并不觉得恶心,相反却很是有些怀念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