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柴非收到魔都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杨越也只是隔着电话祝贺了柴非几句,并说礼物会送到他手里。柴非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便说自己马上还有个会要开,挂掉了电话。
而两天之后,他便收到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杨越似乎一直都特别忙。偶尔和他视频电话,也一直能听到他的手机不停的在振动,每次两人都说不了几句便会匆匆挂掉。
有时候柴非有种莫名的感觉,感觉杨越似乎有点疏远他,这个想法让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攥紧了,痛得他像是要窒息一样,非常难受。
可是每次无论视频还是电话,杨越还是和从前那样对他温柔的微笑,没有一丝区别。又或者说是让他看不出异样,仿佛还和从前一般。
柴非不禁在想,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想着想着,他忽然一惊,咬着手指认真回想他三年前曾经无意中听到林叔和杨越的视频对话,想到林叔说乐家会将乐正弘送出国。那么……
他们会不会在国外遇到了呢?
杨越现在会不会……有了喜欢的人?
远隔了华国一个太平洋的M国。
杨越每次都会挑在国内凌晨四五点的样子回复柴非的邮件,他喝一口咖啡,目光放在电脑旁一个造型奇特看上去像是一个马克杯的物品上,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YC”两个字母。
这是柴非做的,据说本来是要送给他的毕业礼物,但是因为做得太丑不好意思拿出手就自己放着。
后来他见着了觉得很有意思,匆忙出国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识的把它给带走了。
看到这个,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孩子喝醉后完全无意识的和他表白的晚上。
纵使是杨越,也完全想不到那个孩子竟然会喜欢他。
然而最危险的是,当时他竟然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这种感觉很不好。
柴非这个孩子,杨越是一直拿他当晚辈看待,纵然自己只是比他大了四岁。
这个孩子和自己一样,被爷爷抚养长大,不仅从未享受过亲生父母的关爱,甚至他们反过来还要因为各种原因而去算计自己的亲生孩子。
同样的遭遇,再加上青河镇相遇一场的缘分,让杨越总是会不自觉多分出几分关注投注在他身上。
在他眼里,柴小非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是一付少年老成的样子。让他总是忍不住去逗弄他,看到他因为自己的逗弄而露出不同于平常却非常生动的表情,他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久而久之,逗弄他便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这个孩子,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因为曾经被乐正弘纠缠的经历,杨越在心底其实是有些反感同.x_ing.恋的。但那个孩子的告白却无法让他产生一丝厌恶的情绪,反而……隐隐有些怜惜。
但那个孩子才十八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还未定x_ing。等他走入更大更广阔的空间,见识到更多更美好的事情时,他又怎么能确定那个孩子会不会被外面的的世界缭乱了眼,开始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呢?
杨越思考了一整晚,带着这样的想法匆匆回国,并开始不着痕迹的疏离那个孩子。
这是一条不归路。杨越想。他不希望那个孩子走上这样一条路。
如果、如果那个孩子大学毕业之后,他的心意不曾变过,那么……
那么……要不要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透,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杨越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接通了电话。
柴非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电话吵醒,是谢建忠打来的。谢建忠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浓重的悲恸,说:“小非在哪?准备一下,我半个小时之后过来接你。”
柴非觉得谢建忠的声音很不对劲,不禁问道:“叔叔怎么了?”
谢建忠沉默了一会,才略带了一丝鼻音说:“两个小时前,老师去世了。”
“什么?!”柴非一惊,一颗心沉沉往下坠。
第54章 长辞
谁也不会想到,每半年定期做身体检查,身体一直没什么大问题的杨老爷子,竟然没有任何预料的突然去世。
变化发生得太快,杨老爷子的亲孙子杨越尚在国外,女儿杨谨前几天也和丈夫去国外度假,他唯一的弟子谢建忠便着手准备杨老先生葬礼的事情。
谢建忠在一年前调到了魔都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担任校长,接到老师逝世的消息,第一时间带着干儿子赶到了杨家祖宅。而柴非当天没有课,一直跟在谢建忠身边帮忙。
通知了该通知的人,其余的事情都有管家准备。谢建忠闲下来,坐在杨老先生经常待的书房里,眼圈蓦然红了。
“叔叔。”柴非唤他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一直陪在他身边。
谢建忠一手捂着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老师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会这么突然……”
柴非知道他并不是想到回答,沉默着没有吭声。
“前几天,老师都和我约好了去看书画展,可是没想到……在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谢建忠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他双手捂住脸不停地深呼吸。
柴非不由想到了前世n_ain_ai去世时候,自己因为赶不及见她最后一面而心生中悔恨痛苦。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也只能用时间来抚平这种伤痛。
看到谢建忠都这么悲伤的样子,他不由得想到,远在国外的杨越知道这样的消息,会有多难过?
因为即将到期末考试,柴非最近每天都有课,是以谢建忠并未让柴非在杨家祖宅待太久,五点不到就请杨家的司机送他先回去。
柴非在车上给爷爷电话,爷爷在和谢爷爷钓鱼,接到柴非的电话也不管鱼咬钩了,扔下鱼竿小跑到一边问他有什么事。
柴非上大学之后留给柴家两老以及小表妹和柴家瑞一人配了一部手机,亲手教会爷爷n_ain_ai怎么用,方便以后联系他们。
柴非笑着说:“想爷爷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不可以吗?”
柴爷爷笑得连脸上的皱纹都抚平了不少,和他说了好些家长里短的事,连手机都说得发烫了。
柴非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几句,又和爷爷说了些有趣的事。听得柴爷爷眉开眼笑,连问了几遍柴非什么时候回家,他好多钓些鱼做他最爱吃的油炸小鱼。
电话里亲人的关切冲淡了柴非因为杨老先生去世的悲伤。他想,重活一世至今,自己的亲人还在家还在,他已经非常幸运了。
第二天柴非上完最后一节课,和杜美娟一同去杨家祖宅参加杨老先生的葬礼,看到了从国外赶回来的杨越。
杨越回来的很匆忙,他神色有些憔悴,面无表情,黑色的西装印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就像冰块一样隔绝了所有人的各式各样打量探究的视线,让人捉摸不透。
杨越仿佛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看什么,只如机械一般,对每一个来参加葬礼的来宾弯腰鞠躬。
他的表情太过y-in郁,柴非甚至听到不少来宾窃窃私语,说杨越太可怜了,从小没爹,妈又是那么个东西,亡夫没死一年就改嫁姘头……可怜杨越这个孩子,本来老爷子还能帮衬一把,现在可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他那个不着调的妈斗了。
柴非知道这个时候杨越需要的不是别人的怜悯和同情,而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他不带任何目的的陪伴。
柴非同样担心,因为他知道,杨越不是不伤心,而是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悲伤展示出来。
杨老先生下葬之后,他的律师将杨越、杨瑾以及谢建忠召集在杨家祖宅,宣布杨老爷子的遗嘱安排。
杨瑾身边跟着她的丈夫范饶及儿子范择,谢建忠带着杜美娟和柴非,唯独杨越孤身一人,安静的坐在一边,表情冷漠淡然。
和杨家稍微熟悉一些的人都知道,杨老先生这一生陶醉在书法古籍之中,从来都不曾管过杨氏集团的事。但他名下的股份、基金、房产、古籍字画等等财产,估算起来也是价值不菲。
杨越的姑姑杨瑾年近五十,保养得非常好,面容端庄,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只是眼圈微黑,看上去非常憔悴,她哑着声音问律师自己父亲什么时候立下的遗嘱。
律师回答说,杨老先生在半年前就写下了遗嘱,三天前又不知为何原因又修改了一次。但他也没想到,才修改完遗嘱,杨老先生便逝世了。
听到这些,杨瑾的眼圈又红了,她的丈夫范饶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而杨越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待杨瑾哭声渐消,才冷静说:“曹律师,麻烦你现在公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