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无事,钟仪箫想在客栈等候数日,许是心中总觉得不妥,总觉得那位莫先生会回来找他。
他不是说过要给我解蛊的吗?
钟仪箫思及此处,便不打算离开了。
一来是等莫先生来找他,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人会不会回来;
二来,钟仪箫始终放心不下他家小孩,既然是他带出来的,他的叔父将他带走,怎么也要当面辞别吧?
世外高人之所以称为世外高人,不就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与人来往,偏偏喜爱与世隔绝的安逸生活吗?
钟仪箫以为是这样,莫先生才会突然离开。
沈亦舟等人走后,庄飞羽和苏靖川二人出去打听姬清河和慕容灵的消息,因为钟仪箫先前身中蛊毒,回来后情绪不佳导致有些身体不适,二人便将他留在了客栈。
夏季雨多,豆大的雨滴啪啦落在地上,将天地间的热气席卷而去,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凉爽的气息。
钟仪箫闲得无聊,便在房门前看雨,一面还是念念不忘着那个神秘的莫先生。
他只知道莫先生姓莫,而他会医术,所以大家称他为先生,钟仪箫当时问他是不是娇娇的叔父,莫先生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真是神秘到了极致的人,偏偏钟仪箫总觉得这个莫先生看起来很眼熟,但这般俊美非凡的人物,他若是见过,那便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因此便陷入了死角,想不明白了。
只是突感不适,见手背青筋暴起,那蛛网般的纹路再次浮现出来,钟仪箫终于察觉到不妙,心跳变得很快,似乎要跳到喉头了,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突然想起来莫先生为他抑制体内蛊毒已是三日前的事情了,那他体内的蛊毒要再度发作的话,恐怕也是时候了!
钟仪箫惊恐起来,他知道自己蛊毒发作时会变成什么样子,害怕伤及他人,只想快些远离客栈。
但他才挪动脚步,便觉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完全动不了,身体随之倒下,意识渐渐模糊,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滴答雨声……
待醒来时钟仪箫是有些迷糊的,他还记得昏过去前最后的念头便是遭了,但他睁开眼睛见到自己还安然地躺在客房的床榻上,突然就懵住了。
“你醒了?”
熟悉而稚嫩的声音传入耳畔,钟仪箫视线渐渐清晰,见到坐在床边穿着白衣的小孩,只是看那双幽冷的桃花眼斜斜看来时的一刹那,钟仪箫险些以为见到了莫先生,片刻混乱后终于认出人来。
“莫……娇娇!”
“嗯。”
小孩还带着面纱,闻声正将钟仪箫胸膛上的银针拔起,丢到一旁水盆中准备清洗,他双眉蹙起,神色似乎很是不悦,只从喉间发出闷闷的应声。
钟仪箫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才惊觉自己的上身被扒了个精光,还险些被银针扎成刺猬了!
难怪他睡梦中都觉得密密麻麻的疼……
钟仪箫无言一阵,又是欣喜雀跃,看着小孩给他拔针,抽动唇角时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叔父走了吗?”
小孩淡淡瞥他一眼,目光幽幽,钟仪箫看不懂其中复杂,只听小孩语气沉闷的跟他说——
“别乱动。”
钟仪箫便不再企图伸手过去了,安分躺在床上看着目光认真拔针的小孩,突然想起来什么,险些要坐起来,神色大惊。
“你叔父也来了吗?”
意识渐渐回笼,钟仪箫觉得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施针治疗,拔针还差不多……
但娇娇既然出现在这里,那疑似是他叔父的莫先生岂不是也在!
可莫骄只是安静的将他白皙胸膛前的银针拔掉,凉凉应道:“走了。”
钟仪箫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也安心躺好,看着莫骄问:“什么时候走的?我刚才……也是他帮我扎针疗伤的?”
他不敢告诉小孩他中了蛊毒,免得小孩担心。
但这小孩不就是帮他抑制蛊毒的人吗?
莫骄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当了自己的叔父,但也比让别人来冒充自己的叔父好。
莫骄道:“你身上的蛊毒暂时压制住了,但还是要尽快解蛊。”
那凉凉目光看过来时,钟仪箫心里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有些心虚的,吞吞吐吐地说:“你,都知道了?”
莫骄将数十根银针尽数拔出,顺手将一件亵衣丢到钟仪箫身上,钟仪箫明白他的意思,可算能动了,坐起来看着满身的针眼都觉得身上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
他抽动着嘴角穿上衣服,只是见小孩乖巧的下床去洗手,钟仪箫表示很疑惑。
“娇娇,你怎么戴着面纱?脸上受伤了吗?”
闻言莫骄动作一顿,幽幽回眸看他一眼,闷声道:“被一只小狗咬了。”
“咬你脸了?那不是毁容了!”
钟仪箫迅速穿好衣裳,下了床凑过去看莫骄的脸,隐约可见面纱下,小孩左脸上有一团模糊的红色印子。
但莫骄无心给他看自己脸上的牙印,捂着面纱往边上退开。
钟仪箫看小孩态度认真,双眸嗔怪的瞪着自己,忙赔笑问:“哪家的小狗咬人还咬脸了?娇娇不怕,给哥哥看看,哥哥给你找最好的药治好,保证不会留疤的,娇娇这么好看,不怕以后没姑娘喜欢娇娇的!”
莫骄听他说这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瞪着他不说话。
钟仪箫莫名心虚,“哥哥说错话了?”
第45章
莫骄抬手护好面纱,欲言又止。
钟仪箫却是眼前一亮,惊道:“你手怎么伤了?”
将莫骄的右手抓过来,掌心上那一道划痕清晰可见,还未好好包扎,但看那血r_ou_外露,钟仪箫心疼得不行,着急将小孩带回床边让他坐好,顺手拿了旁边药箱里的金疮药和纱布给小孩包扎。
“怎么弄伤的?看起来像是被刀子割的,娇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刚才还洗手了,都不觉得伤口疼的吗?小左说你是被你叔父带走了……你叔父也不知道好好照顾你吗?”
钟仪箫嘴上碎碎念着,手中动作轻柔而利落,将药粉倒在那白嫩的掌心上,看莫骄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反倒皱起眉头,问:“不疼吗?”
莫骄回了神,轻轻摇头,“不疼。”
更彻骨的痛苦都尝过,这些小伤小疼算不了什么。
钟仪箫听他这么说却有些生气,伸手点了下莫骄额心,一脸严肃的训道:“你呀……下次受伤要记得告诉哥哥,不准再玩水了,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
虽说是训斥,但其中暖意还是令莫骄面纱下略显苍白的唇角勾起清浅一笑,乖巧点头。
钟仪箫将小孩的手包扎好后,犹豫片刻,问道:“你叔父就是那日来救我的莫先生吧,他……他对你不好吗?”
莫骄一愣,随即摇头。
“没有不好。”
钟仪箫见他如此,既然双方都默认了对方是自己的叔叔/侄子,钟仪箫还有什么理由怀疑?
只是想多了,越看小孩就越是心生不忍,对心中那个与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好人莫先生也有了一些别的看法。
“真的吗?他真的对你很好吗?那你上次怎么会被魔教的左护法抓到藕花小居去?你叔父功夫这么好,都没好好保护你吗?我带你到闲云庄快两个月,他都没来看过你……”
钟仪箫说着越发不满,“每次都是突然出现将你带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上次在秦玉那里救了我也是,这次在客栈带你走也是,还有那天晚上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看向莫骄,面上一副义愤填膺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
“娇娇,虽然你叔父救过哥哥两次,不……加上这次替我压制蛊毒该有三次了,但是他如果对你一个小孩子都不好的话,那算什么正人君子?你不要怕,告诉哥哥真相,哥哥会给你撑腰的!”
莫骄百口莫辩,“不是……没有……”
钟仪箫可不信,“那为什么你回来后脸就被小狗咬了,手还受伤了,就算你叔父前两天救过我,我也看不下去了。就算我相信这些都不是他伤的,但他怎么可以这样,照顾小孩子一点都不用心,我要去找他理论!”
……还不是因为你这只小狗!还给你放血压制蛊毒才这样的!
莫骄张了张口,暗叹一声,随后盯着钟仪箫的眼睛,语气认真的问他:“你不喜欢我叔父吗?”
钟仪箫被问得一愣,说喜欢……好像有点不对,但说不喜欢的话……
看莫骄冷幽幽的目光,像是他如果答错了,小孩就能一口咬死他似的。
当着小孩的面,钟仪箫不好说不喜欢,想了半晌,斟酌着答道:“哥哥当然更喜欢娇娇了。”
可谁知他自以为是答对了,实际上却是答错了,不是莫骄想要的答案,莫骄顿时黑了脸。
“你不喜欢他?”
声音听起来都很凶了,听得出来娇娇似乎很在意他这个舒服,钟仪箫很没立场的立刻改口。
“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不过你手上和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告诉哥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