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苧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纱巾。它在空中飘着,像绿色油画中一抹细细的火焰。而手上那枚银指环,则耀眼的几乎穿透他的眼睛。
这次他不再像往常梦中那样逃避,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但是他还是会紧张,又有些期待。他本能的期待今天这两个男人拥抱他,重复每天都会有的动作:咬破他的指尖,标记他的后颈。
但那两个男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吻他的耳朵。
他们说:我们要走了。
鹿苧有些迷茫的问:你们要去哪儿?
他们放开他,笑着,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麦田的尽头——那阳光普照的地方。
风卷起他的红纱,慢慢缠上他戴着戒指的左手。
他听见远处飘来一个声音,说:
……去你身边……
他从宾馆柔软的令人不舒服的床上醒来,身下不再有任何痕迹。他兴奋的跳下床,翻看他的护理垫——干干的,而且很平整!他想起昨晚上那场很有告别意味的梦——难道他癔症好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几天先住这儿,如果确实不再做春梦了,就回家住。
他望向宾馆雪白的窗帘,被风吹的微微飘动。
我们预防科来了一位爷。
鹿苧不爽的想。
向海东来的比他还晚——今天他本来就来的不够早,这位爷竟然比他还晚,刚好卡着点进来。哪个新人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不是勤勤快快早早到班上打扫卫生的?好嘛,不仅不打扫卫生,还拿着早餐到办公室吃!只见这人嘴里叼着根油条,手里拎着茶叶蛋,就差啜一杯豆浆了。他慢悠悠的走进来,再大咧咧的坐下来,然后开始剥茶叶蛋——四个茶叶蛋六根油条,尼玛怎么不撑死你?
今天科长开始休职业假,半个月不上班,还让他主持工作。鹿苧简直想冲到科长面前,问她还有没有点做科长的自觉,昨天科里来了新人,她什么都没安排就走人了,还走那么长时间!真以为他鹿苧全知全能可以把预防所有的活都干了是不会?
鹿苧几乎要吐血。
他本来是害怕向海东的,但是看向海东那副不着调的样子突然就火冒三丈:“喂,上班时间,能不能注意点儿?去隔壁会客室吃完了再回来!”
向海东一口咬半个j-i蛋的吃着,吊着他那双眼睛,勾起一边唇角,怎么看怎么邪x_ing:“我不叫喂,我叫向海东。”说完,又往嘴里扔了半j-i蛋。
鹿苧额头冒出根青筋,怎么现在的临时工都比正式的公务员狂?
向海东吃完了就咕咚咕咚喝水,颈间的喉结上下翻动,男人味儿狂野的要爆炸。
“向海东。”鹿苧等他喝完水,食指敲敲桌子,吸引他注意,“科长不在,我主持工作,不管将来的工作怎么安排,这几天的纪律你还是要注意的。首先不要在办公室吃早餐,你又是油条又是茶叶蛋的,万一来了个外人,看见你狼吞虎咽的,成什么样子?你好歹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哦,那以后,”向海东耸起眉毛撅起嘴,“我慢点儿吃。”
“我是说的是不要在办公室吃早餐,重点不是慢点儿吃!”鹿苧翻了个白眼。鹿苧心想,果然念体育专业的没几个脑子好使的,都是些学渣才会去上体育大学,刚才那么简单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向海东突然歪头,定定的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说,“好吧。那上班时间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吃东西?”
鹿苧想,吃那么多还能肚子饿?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就答应他:“别在来人的时候吃。纪委有些人脑子有问题,看见桌子上摆零食也要通报批评。”说完开始准备下午要讲课的稿子。
向海东一上午什么事儿也没有,鹿苧不理他,他也很享受这种不用说话,单是盯着鹿苧看的状态。他时而捧着两颊看鹿苧专心致志写稿子的脸,时而站起来走到鹿苧背后看他白白的发旋和白白的颈子。
因为时间太紧,鹿苧写的非常专注,完全没有发现向海东赤裸裸的,甚至是带着泪光的眼神。
也完全不知道为了能这样毫无阻碍的看他,向海东等了多少年。
他一切都毫无察觉。
写到上午11点时,鹿苧终于写完了。他写的头昏眼花脖子疼,从位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他那把老腰。
突然他回过头,发现向海东正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鹿苧简直要疯了:“把脚放下来!成什么样子!”真是没教养。
向海东把两只大脚放下来,摸摸肚皮说:“哥,我饿了。你给我点儿吃的。”
这人是怪物吗?早上吃那么多还饿?
对这位爷完全没有好印象的鹿苧马上答道:“我没吃的。”
向海东一指:“那你桌子上的是什么?”
一包钙n_ai饼干。鹿苧胃不好,不敢挨饿,稍微有点儿难受就吃点儿,会舒服些。
你他妈的倒眼尖!
鹿苧尴尬的把饼干递给他:“我忘了。”
向海东低低的哼笑一声:“你就是爱撒这种小谎。”以前是,现在也是,明明知道会被戳穿,还是随口拈来。他撕开外包装,咔咔咔不到五分钟就吃掉半包。
“饼干太甜,吃的胃不舒服,你还是适合吃馍片儿。”说完把那半包饼干还给他。
递给他时,他的拇指轻轻的摸了一下鹿苧的掌心。
鹿苧一惊:他怎么知道他胃不好的?
☆、警服
向海东看出了鹿苧的震惊,他想,我何止知道你胃不好,我还知道你睡觉也不好,不把你艹昏过去你哪儿睡得着?上一世的他曾经因为鹿苧的胃费了不少心思,看的名医吃的名药数不胜数,做的饭用的食材无一不是仔细考究,天天就怕他的胃再疼一点儿。但那人却是分毫也不领情。他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事,一直想要补偿他,但后来才发现鹿苧要的根本不是他的补偿,只是他的放手。
让他向海东放手,还不如杀了他。当他变作一丝云化雨,消散在泥土里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他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如果那一束光也死了,他就会枯萎,凋零,直至死去。
为了不死,他只能牢牢的攀附他,却把他的光活活勒死。
向海东摸过他的掌心,把那拇指放进唇里舔了一下。
鹿苧低头看看那包饼干,又推给他:“算了,你留着吃吧,饿货。我家里还有。”
下午鹿苧要去讲课,因为他的驾照始终在家里躺着发霉,以前他都是联系对方单位过来接他,这次来了个现成的司机,哪还能让他闲着?他把警车钥匙扔给向海东:“换上制服,跟我去趟财政局。”
中午还没睡清醒的向海东揉着一头乱发瞅那车钥匙:“去财政局干嘛?”
“讲课。”已经穿上检察官制服的鹿苧整理着自己的领带,又把衣襟下摆塞进裤子。勒的那二尺二的小细腰露出来,显得既精神抖擞又s_ao里s_ao气的。
向海东看的直愣神。想当初这腰子有多销魂他又不是没见识过,今天再看见果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y- ín .荡的思想像脱ga-ng的野马胡乱奔跑。
鹿苧看他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他扎紧了裤腰带:“快去换制服啊,磨蹭什么?”
向海东领了旨就去更衣室换制服。他第一次穿警服,还真是不太适应。他收拾好后对着镜子看了看,总觉得哪儿气质不太对。
正在喝水的鹿苧一看到穿着警服的向海东磨磨蹭蹭的回来,差点被呛到。
他穿警服可真帅。蓝色的短袖制式警服包裹着他,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刚刚好,宽阔的肩膀倒三角的腰,长长的腿走起路来鹿苧有时候都跟不上他。
鹿苧不知为何脸上有点烧。
是的,他想起了吴越。他喜欢看吴越穿警服的样子。
向海东长得跟吴越有那么点儿像,穿上制服之后更像,说不清究竟哪儿像,可能是轮廓,也可能是某一个部位。他长得比吴越要高的多,五官也更为深刻,身材比例简直完美,不仅男人味儿爆棚,还富有野x_ing,自带坏男人气场。吴越也有些痞痞的,坏坏的,他干警察那一行那么久,总是会带上点蛮横气,但是没有向海东那种坏到邪x_ing的感觉。
上一世的鹿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细细的感受过向海东,他在他身边也不曾平静过哪怕一秒钟。那时的向海东不停的要他,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他被伤害到发了狂,等他清醒了却又怕他怕的难以呼吸。
现在的鹿苧被穿上了警服的向海东惶惑了双眼,他极力掩饰自己的脸红,他甚至还升腾起一丝罪恶感——因为他在别人身上寻找吴越的影子。
向海东还在别扭,其实他是不喜欢警服的。上一世他被关在看守所天天对着那些冷若冰霜的狱警,早就心生厌倦。所以他错过了鹿苧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