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在私下里称呼赵竞为赵先生。
她还跟赵竞聊了几句别的,汇报了其他情况。对于他的事,赵竞可谓是事事关心,虽然这种关心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事后鹿逸之想,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他与鹿苧差不多的身形,他与鹿苧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他与鹿苧进了同一个洗手间,而事情发生时赵竞打来了电话,夏莉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想,真好,他救了鹿苧一命。虽然鹿苧还是失去了他三分之一个胃,但起码没有被割断喉咙。
那时的鹿苧却想不到这些机遇巧合,当刀子没入他的肚子,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坏了,这次还是没保住我的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脑子里确确实实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想,轮轮回回,该躲的还是躲不过。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多害怕,他却开始担心面前那个躺在血泊里的素不相识男人——他被割破了喉咙。
那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庞的男人他有印象,刚才他满世界乱窜找厕所找培训地点时好像扫见过这个人,现在想来应该是在跟踪自己。都怪自己太粗心了,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他从小到大虽然身世坎坷,但周边的治安还是好的。
他只是解决完尿急的问题从内室出来,便看到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被鸭舌帽从后背抹了脖子。他吓傻了,连动都不敢动,那鸭舌帽一看到自己,说了句:“艹,认错人了!”便把那男人甩到地上,冲着自己大步走过来。他还来不及跑远便被他捅了一刀。
正好是胃的地方。
他惨叫一声,倚着墙滑下去,那男人还想再捅他——鹿苧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外面破门而入来,风一样,把那男人踹翻在地。那男人还想跑,那影子从手中甩出什么东西,他便扑倒在地痛苦的翻滚,无力起来了。
鹿苧痛的无力说话,他捂住自己的刀口,那里还在汩汩的流血。
——你们在哪儿?他想。
你们两个混蛋在哪儿,来救救我啊……
他忍不住哭出来,最需要你俩的时候你俩为什么都不在?
泪眼模糊里他看向对面倒在地上的男子,他眉目如画,他美丽异常,却面容淡漠。他捂着往外喷血的脖子侧躺在地上,因失血而身体抽搐。他睁着双眼好像死去了一般。
鹿苧想,这人我在梦中见过,他从那天上拨开浓墨重彩的白云,从纸片做得云梯上走下来。
他后面是湛蓝的晴空和巍峨的布达拉宫。
他看见那黑影扑在那男人身上为他止血,她凄厉的喊:“鹿教授!赵先生,鹿教授遇袭了,鹿教授遇袭了!!”
那声音惨烈。
惨烈异常。
鹿苧只觉得眼前一片空茫,与惨白……
爸爸。
“赵先生,鹿教授遇袭了!!”
“他被割伤了……”
“颈部……是颈部动脉……”
“气管也被割伤了……”
赵竞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几句话在盘旋。他身边的亲信精神高度紧张。面前的赵竞自事发后始终一语不发,在直升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静默无言。
20分钟前夏莉的电话突然中断,十几秒后他便听到夏莉惨烈的呼救。
他在燕郊的视察刚刚结束。听到消息的赵竞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几乎站不住脚。他贴身的保镖扶住了他,他才不至于软到地上。他的直升机直接停在了医院顶层。
刘秘书在不停的与医院方面保持沟通,时刻不停的向赵竞汇报情况。
伤情非常险峻。赵竞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鹿逸之难产的那一天,但是现下要比那天难熬的太多太多。那时他还年轻,还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但现在他年纪大了,经历过几次这样生死,对死亡更是充满恐惧。
他早已不复当年的勇敢。他的鹿逸之本来身体就差,他本来就伤痕累累,现在却惨遭割喉……他只求与他的逸之平平安安的走过余生,却为何会这么难?
是谁,是谁干的?是谁这么凶残?他把他的瓶中花保护的这么好,是谁发现了他?是谁发现了他的软肋?有冤有仇冲着他赵竞来啊,冲着他的逸之去做什么?做什么!?
赵竞从直升飞机下来后几乎走不了路,他必须被保镖搀扶着才能从停机坪走向电梯。
刘秘书跟着赵竞从大风大浪里过来,见识过这人冷硬无情的心肠,见识过这人火中取栗的果敢,见识过这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勇气,唯独没有见过今天这软脚虾一般的赵竞。
他好像被人抽了骨头,一点也站不起来了。
英雄果然是难过美人关。
X医院急救外科兵荒马乱,简直忙翻了天。很快有外院著名专家涌入,血库的车停了好几辆。鹿逸之的伤情比鹿苧的伤情要严重许多,他颈部动脉被割裂,气管也被切断一半,失血严重,几乎没有自主呼吸。
鹿苧伤到了胃部,失血情况也相当严重。
二人被同时推入了相邻的两间手术室。
宋哲文和向海东很快得到消息,还是警方打来的。警方没有在鹿苧手机里发现亲属,只能向他通话记录最频繁的人打电话,一个是宋哲文,另一个则是向海东。
他们二人没有想到竟然是在如此惨烈的情况下与自己的老丈人见了第一面。
☆、命悬一线
宋哲文从吉隆坡飞回北京已经是下午5点,距离案发8小时,而向海东离的更远,他当时人在欧洲。他们二人被警方的消息打了个五雷轰顶,当即不顾一切奔回北京。
在飞机上心急如焚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命运都因为这场凶杀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鹿苧,在宋哲文来之前,他的生命出现了非常危险的八个小时的空档期。
鹿苧命悬一线。
公安部的高层很快就得知了赵竞亲属遇袭的消息,纷纷赶往医院。很快A大和X医院被戒严,急诊部除相关工作人员不允许外人进入——搞得医患怨声载道。在手术室走廊人满为患,旁边的一个小小休息室烟雾缭绕,更是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赵竞坐在椅子上,无力的用手支撑着额头,他面前的烟蒂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
“嫌疑人外号老狗,42岁,S省W市人,有故意伤害的前科,去年刚刚被放出来。今天早上9点他尾随另一名叫鹿苧的受害人至A大物理系男厕所,先是将正在洗手台洗脸的鹿教授颈部割伤,再将另一名从内室走出的受害人捅伤,然后就被您的人制服了——”
公安部的高官滔滔不绝的给赵竞汇报情况。赵竞y-in沉的打断她:“老周,我让你来,不是想听你给我说,鹿教授是怎么遇袭的,我只想知道是谁让老狗干的。”
老周紧张的说:“您别急,现在嫌疑人正在审着,但是根据现有的线索分析,我们认为鹿教授是被误伤的。因为我们查看了附近所有的监控,老狗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另一个被害人,但是实在太巧了,鹿教授今天穿了跟被害人颜色一致的衣服,身材发型都与他相似,所以我们初步分析,应该是老狗把鹿教授当成了被害人加以报复。”
赵竞突然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鹿教授就是个倒霉催的炮灰?”
他又疼又急的站起来,毫无理智的质问老周:“我赵竞捧在手心里的人,竟然当了别人的替死鬼!?”
老周看他那狂乱的样子,马上好生安慰道:“您别生气,现在嫌疑人还在审着,很快就会开口,事情马上就会水落石出的!”他使了个眼色给部下,示意底下的人要速战速决。刚安抚赵竞坐下,很快就有人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对老周说:“部长,撂了撂了,老狗撂了!是一个叫宋哲武的人指使他去杀另一个叫鹿苧的被害人。老狗说宋哲武跟他弟弟宋哲文有仇,他本来想杀宋哲文,但是宋哲文近不了身。他听说宋哲文有个非常宠爱的同x_ing情人叫鹿苧,所以指使老狗杀了鹿苧出气。”
“宋哲文?”老周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个宋哲文?”
“对,就是中星集团的幕后老总,宋氏的大当家宋哲文。”老周的部下肯定他的回答。
赵竞知道宋哲文,中星集团是全国排的上号的巨型企业,背景也很深。宋哲文的爷爷是将军,手握军权,宋哲文本人也跟部队有非常密切的利益关系。
赵竞知道不应该迁怒宋哲文,但是他现在却恨不能手撕了宋哲文。他咬着牙,赤红着双眼,盯着老周:“那个人醒了没有?”
老周一愣,意识到赵竞说的是鹿苧,他回头去看自己的部下,对方对他耳语:“刚刚手术完,还没苏醒。”
赵竞听到这句话,又点上一根烟,过了一会儿问:“教授情况呢?”
刘秘书为难的张口:“还在……还在手术。”情况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