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苧回过神来后,也发现周围环境古怪,这不是普通的医院,这里没有其他病人治病,只有围着他转的医护人员。那窗外是望不到尽头的花园,门外是荷枪实弹的保镖。
这是哪儿?那两个混蛋呢?赵竞怎么一天N次往他这儿跑?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那个捅我刀子的凶手呢?抓着了没?
鹿苧怀疑自己精神病犯了,出现幻觉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糟心抓狂的不止是鹿苧,还有赵陆鸣。赵竞在鹿苧那里还讲究个过渡期,在赵陆鸣这里则是完全没有过渡期了。他直接告诉了赵陆鸣:你妈不是你妈,你叔才是你妈。
你让赵陆鸣怎么想?
赵陆鸣没法想。
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赵陆鸣为之心烦的事儿并不是自己的身世——他一开始压根就想不到这几天发生的事儿会跟自己的身世扯上关系。他是为向海东心烦。
向海东和宋哲文因为涉嫌走私枪支被关进局子里了。你们能想象?东北首富独子跟宋家老大同时抓进去了。
为他们当说客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赵竞去哪儿、做什么事都有各方人马人找机会跟他提这两个人的事儿,纷纷给他们求情。赵竞一方面对这两家无孔不入的巨大势力引起了警觉,一方面又暗自得意的想,不愧我赵竞和鹿逸之生的儿子,竟然能收得这两人做□□之臣。想到得意处竟然忘了自己儿子是gay这个事实。
赵陆鸣就是说客中的一位。虽然他因为把向海东送进去而导致赵竞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关了几天禁闭,但在知道好兄弟被关派出所后,还是不能袖手旁观。
他熬到鹿逸之苏醒后的第三天,看赵竞脸色也没那么差了,才敢提起这件事。
他记得当时赵竞正在给鹿逸之擦身——他从未见过赵竞亲自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以往连吃饭他都喜欢让鹿逸之喂他。
鹿逸之一看到他进来,脖子上缠满东西的他便露出虚弱但热情的笑容,向他伸出手。
赵竞这几日被关了禁闭,出来了又被告知不要打扰鹿逸之休息,直到今天才看到人。他看到鹿逸之那个样子,忍不住鼻头一酸,上去握住那手腕上布满咬痕的手——鹿逸之前几年抑郁症爆发自杀过。
“鹿叔,你今天好点儿没?”赵陆鸣难过的问。
鹿逸之气色不好,又不能说话,只好竖着大拇指表示今天很好,还又是摆手又是指心的告诉他不要担心。
“你放心鹿叔,那个凶手别说我爹,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他!”赵陆鸣恶狠狠的说。
鹿逸之眨眨眼,权当点头。他满是爱意的看着赵陆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鹿叔刚醒没几天,你不要让他说太多话。”赵竞一边为鹿逸之擦脚,一边吩咐。
“哦。”赵陆鸣乖乖的答应,“鹿叔你不用说话,你就只听我说就行。”
鹿逸之当然愿意听他讲,但体力实在不济,赵陆鸣说了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了。
赵陆鸣一看赵竞心情不错便打算乘胜追击:“爸……有件事儿我想求求您!”
“不必当向海东说客。”赵竞掖好鹿逸之的被子,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赵陆鸣想说什么。“这两天求情的话太多人说了,听到就烦。他俩既然胆子那么大,那就进去让国家教育教育,免得以后变成祸害。”
赵陆鸣咬牙:明明是你要修理修理,竟然有脸说是国家要教育教育,你真当国家都是你一个人的?
“爸,这件事从根儿上说还是您的不对。您对宋哲文有恨,至于扣着人家小情人不放吗?”赵陆鸣也不想装下去,“难道是因为鹿苧是鹿叔的私生子,你就生气就扣着人不放?”
赵竞一愣:“……你先跟我出来。”赵陆鸣也觉得当着鹿叔的面说这些不好,便低着头跟赵竞走了出去。
赵竞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背影看起来有些苍老,他抽着烟,在开着的窗户边抽烟,好长时间也不言语。
赵陆鸣想,自己果然是猜对了。鹿叔这件事肯定是伤透老赵的心了,不然他不至于这样没精打采的,他都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其实赵竞并非没精打采,而是在想究竟要不要现在就告诉赵陆鸣。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再过几年,等赵陆鸣位置再坐稳一点,x_ing格也再沉稳一点再说——赵陆鸣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x_ing子太急,比当年的自己还急,做事也不看后果。因为这事儿他也不知道吃了苦果,这几年才收敛一些。自己还是太惯他了。
但现在赵竞一方面找回了鹿苧,一方面又差点失去鹿逸之,让他明白自己再强大也随时有可能失去自己在意的东西。如果这次鹿逸之没了,那他永远也没办法看到近在咫尺的鹿苧,也无法认回相见不相认的赵陆鸣。
早一天认回孩子,他的鹿逸之就会早一天安心。
“陆鸣啊……”赵竞唤了一声赵陆鸣,“你是不是知道,你不是你母亲亲生的事了?”
赵陆鸣一震,想,这事儿他怎么知道的,明明他只跟鹿叔说过,难道他告诉老赵了?
“不是你鹿叔说的。”背对着他的赵竞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他弹了弹烟灰,“你让人拿了我的头发去验DNA的事儿,早有人告诉我了。”
赵陆鸣心中一惊,虽然早知道这老东西消息灵通,但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我看你不说,我就假装不知道。你倒是聪明,还知道轻重。”赵竞笑着表扬他一句。
赵陆鸣才不想听他在这件事上表扬自己。
“爸,您怎么会提这件事?”他隐约觉得赵竞想说些重要的事,心中开始无比紧张。
“你,想知道谁生下的你吗?”赵竞回身望着他,目光复杂。
赵陆鸣呼吸急促:“我……我应该知道吗,爸?”
赵竞微微一笑:“你应该知道。”
他望向走廊尽头,仿佛回忆起了往事……
☆、喏,在那里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你不知道我见他第一面时有多么的震惊,他太美了,我总是把他比喻成,月夜里,荷塘中,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从回忆中拉回思绪,那往事历历在目。赵竞沉醉在时空穿梭中的鹿逸之的笑颜,那时一切记忆都是黄黄的,只有他窈窕的身姿是明丽而鲜艳的。
赵陆鸣问:“他比鹿叔还好看?”
赵竞笑笑,抽了口烟:“比现在的鹿叔好看。”
“鹿叔都多大年纪了,我是问她比年轻时候的鹿叔还好看?”赵陆鸣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生母的一切——他希望得到赵竞肯定的答复。
但赵竞没有直接回答他,他突然话题一转:“陆鸣,你觉得你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赵陆鸣想了想:“十七岁的时候,在英国,跟同学一起去野营。当时大家玩的特别疯,还差点被一只刚冬眠醒来的熊追。”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还是忍不住笑。
赵竞笑他儿子贪玩:“我最快乐的时光是大学四年,我跟他谈了四年恋爱,天天腻在一起。白天他陪我上课,或者是我跟他上课,晚上我俩就回租的房子去。他的课特别无聊,我又听不懂,所以那时候不是逗他笑就是自己睡觉。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讲,他是学霸,我是学渣,他次次拿奖学金,我是门门都快要挂,最后的毕业论文还是他给我写的——你知道吗,他一个学理科的,把我那个毕业论文写的简直妙极了,我那些个老师们都给震的目瞪口呆!”赵竞说起这事儿特别自豪,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真可惜……离着毕业没几天,他就被退学了。”
“为什么?”赵陆鸣难过的问,“她做错了事?你为什么不帮帮她?”
“我当时要出国了。你爷爷给我说,从美国学回来,就让我继承家业,还帮我物色了一个妻子——就是你妈。”
“是我爷爷强迫你的吗?”
赵竞低垂下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马上就答应了。”那时的赵竞并不知道离开鹿逸之意味着什么,他只以为不过是分别三年,三年后他回来,还会跟鹿逸之在一起。
“您可真是个混蛋。”赵陆鸣心直口快的往他爹伤口上撒盐,“你害了我妈一辈子,还害我亲妈被退学!”
“可不是,确实挺混蛋的。他知道我要跟别人结婚,还要出国留学,以为我不要他了,就想着法儿挽留我。我那时一直在准备出国的事,没时间跟他见面,他好不容易看到我一次,就哭着求我不要出国不要结婚——我却只是告诉他,让他等我回来。他想不开,一时冲动给学校写了检举信,说我作风不好,还贴了大字报。”
“学校当然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还把事告诉了你爷爷。你爷爷暴跳如雷,拽着我和他却对质,我怕你爷爷伤害他,只好说他是个疯子,不过犯了花痴把幻想当成真的。你爷爷不信,当着我的面把他打的遍体鳞伤……唉,我当时太懦弱了,我又怕你爷爷下死手又怕出国的事儿黄了,便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活生生的被打的吐血。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那时的眼神,又恨又怕又绝望,即便这样他还抱着我的腿,求我不要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