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好好休息,儿子会处理好的。”邓修古还是挺孝顺的,宁愿自己扛,也不愿意看到老父受苦了。
邓胜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干瘦枯槁的手力气很大,死死的抓在邓修古的小臂上,“说,说……”
邓修古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儿子问了跟着二弟的随从,二弟这段时间都躲在花柳街的小私馆里头,今晚二弟买了怡红院头牌一夜,谁知又和包辉撞上了,唉,包辉自己也是个混账,都残成那样了还……唉。”邓修古摇头,有辱斯文啊,“二弟和包辉厮打起来,错手,错手把包辉给打死了。”
“重相,重相那儿……”就着儿子的手喝了一碗药后,骂人也有力气了很多。
第二十一章
卫国公府自从卫国公邓胜病重以后,整个卫国公府就没有了主事的人,邓修古看着不错,做官为人上在同辈中都是佼佼者,在文学造诣上更是经常被人追捧。这种声名,其中有多少水分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身为内阁大学士的他爱惜羽毛,轻易不沾染庶务,邓胜次子邓修吉就更不用说,倒是邓修古的长子是个人才,处世为人十分玲珑,颇有其爷爷之风,邓胜想过,他百年之后卫国公府就交给孙子了。可惜,邓家小子在外游学,人在何处并不固定,送出的书信如泥牛入海,毫无音信。
邓家,发生那么多事情,人心惶惶,邓修古更是日日蹀躞不下,传承百年至今的邓家风雨飘摇,今天发生的事情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邓修古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小声的和父亲透露了一二,随后越说越多,越说越错,邓修古惶恐不安呐!
“父亲重相那儿每天都会派人上门来叫嚣,今天事发突然,重相倒是还没有派人来。”邓修古有些庆幸的说道。
邓胜用积攒起来的力气,狠狠的打了长子一耳光,“糊涂,你认为这是重相忘记了,不,畜生杀的可是他宝贝侄子,他会放过我们,不,绝对不。咳咳,咳咳。”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捂着胸口,恨不得把心肝都咳出来。
“父亲,我去上门请罪,祈求重相的原谅。”邓修古想到书中说过的负荆请罪,他好歹是内阁大学士,门生众多,舍了颜面登门请罪,想来重相受到这份殊荣一定会原谅他们邓家的。呃,不得不说,邓修古骨子里还带着些读书人的清高和妄想,他那脸面值几两银子。
邓胜气急反笑,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抬手气息微弱的说了一句,“上请罪折子,要抢在重相之前到陛下面前请罪,快,快。”
“是,是。”邓修古唯唯诺诺的应了,到陛下面前请罪,不是脸更加丢尽了,“可是父亲,陛下自从中秋夜之后,多日没有上朝,白天整天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中,找陛下请罪还有用吗?”
“唉唉唉。”邓胜不住的长叹,他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两个愚蠢至极的儿子啊,“锦衣卫是不是突然出现?每日的政令,是不是都及时的施行?陛下啊,那是在宫中看着我们呢。咳咳,咳咳。”药的效果越来越减弱,邓胜的精神气开始变差,说话也开始像之前那般断断续续,喘着粗气,“咳咳,咳咳,还不快……快去,呼呼,去啊……”
“是是,父亲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寅时初刻,几乎一夜未睡的邓修古就从家中出发等候在宫门外,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不是少数,到了宫门外就看到一队四人着黑色飞鱼服的青年精神十足的站在宫门前,看到众人来后,就拉出一条尺幅极长的条幅,就着昏暗朦胧的火把怎么能看清楚条幅上的蝇头小字,但也有视力好的,比如邓修古、再比如御史王大人,越来越心惊,额头的冷汗密布,在火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条幅上都是昨夜在花柳街厮混被抓到的人,何人何时在何馆中找的何人做得何事,每一条都细细的列在人名之下,少的两三次,多的竟然有数十次,这还是从赵恒煦登基开始算起的。
写得如此清楚,当然不是锦衣卫有掐指细算的本事,而是青楼之中自由一本私账,记载的都是达官贵人来楼中的详细记录,这在青楼老鸨心中算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上缴的账本以朝歌楼做得最细最全,让人不得不感叹京城第一妓馆的敬业精神。
条幅中也只仅仅是昨天大查花柳街抓到的人,没有前段时间锦衣卫小规模查抄青楼得到的资料,算是赵恒煦对朝臣们网开一面了。
“根据大齐律例,官员禁止嫖娼、宿馆,违者杖三十。”小三扬声道。
现在顿时变得格外的安静,刚才还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秋虫发出的鸣叫声。
小三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再次朗声道:“辰时初刻可以赎人,纹银百两,另,杖刑亦可用银两免,二十杖。”小三故意停了一下,让在场竖着耳朵仔细听的人心齐齐噗通了一下,着实可恶。“一仗百两纹银。”
无论免不免二十杖,都要给百两纹银,再免二十杖,加起来就是两千一百两白银,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次大出血啊!有些小官吏做了一辈子官,仅仅俸禄的话也存不了那么多。
“辰时三刻开始杖刑,三天后无人来赎,徒凉州、交州、崖州。”凉州、交州、崖州都是大齐朝版图中最最靠南的地方,瘴气多、湿气重,而且南蛮凶悍,特别是靠近凉州、交州的乞莨部,甚至有吃人的传言,流放到那里,回不回得来已经是个传说了。
在场的众人,心中拔凉拔凉的,清晨的凉风一吹,冷飕飕的直往骨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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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样做,会不会引起群臣的不满,世家也许会借此机会对陛下发难。”毕竟朝中京城旧臣、世家名士占大多数,他们的声音在陛下还未完全掌握朝政之前,甚至是绝对的,这样公然的与世家群臣做对,杜堇容很担心,会引起世家的反弹。图了一时的快意,却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就得不偿失了。
赵恒煦给杜堇容盛了一碗蛋黄咸肉粥,粥里面还放了少许的山药和青菜碎叶,咸口的,还粘稠,杜堇容这几天就想要吃这样的,他们的早餐维持着咸味的东西已经好几天了。当然,根据白芷的搭配,采芹的细致制作,粥鲜而不是很咸,吃多了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适。
桌上除了粥外,还有几样小菜,都是偏酸的,采芹自己做的酸黄瓜做得凉菜,酸豆角做的包子,还有几样时令的蔬菜做的凉菜等。按照皇家帝后的份例来说,赵恒煦和杜堇容吃得简直寒酸,但每样粥点、小菜都是精心制作,保证合口舒心,还不铺张浪费,赵恒煦很满意这样的搭配。
“他们不敢。”赵恒煦安抚的说道,心中却又另一番计较,他是要杀一杀世家的气焰,做的更多的却是要拔除毒瘤,有赵奕旃一日,他就不得安生,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却实在可恶,如鲠在喉般天天提醒他的存在,如果是上辈子赵恒煦可以容忍赵奕旃再蹦跶一段时间,但今生,他要杜堇容、给二人的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最起码在京城中没有任何隐患。
杜堇容接过粥,这几天同样的事情出现的太多,他由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坦然受之,已经淡然的无法掀起任何情绪。那一丝丝隐藏在心底的甜蜜,就隐藏在心底吧!
饭后,两人慢慢的走到掖庭殿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三刻了,赵叔老早就在宫门外候着,看到杜堇容安然无恙,气色越来越好,露出喜悦的表情。
“陛下,公子。”
“赵叔请起,最近在掖庭殿中生活得可好。”
“多谢陛下挂念,奴在宫中生活的很好,和白御医商量了很多适合公子补身的法子。”赵叔今年其实四十岁还不到,但长年的劳神劳心让他看起来苍老很多,为了年幼的杜堇容他吃了很多苦,卑躬屈膝,一开始的几年他的背都没有直过,以至于现在日子安稳了,赵叔的背脊也是佝偻着的。
“哈哈,赵叔您应当好好的享福,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让白芷一个人忙活就行了。”赵叔是杜堇容敬重之人,而且赵叔的衷心尽力着实让赵恒煦佩服,对待赵叔那也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老奴忙惯了,不碍事的。”
“堇容,你陪着赵叔说一会儿话。”
“谢陛下。”杜堇容有些激动,自进宫来,他就没有见过赵叔,虽然可以从郝依的嘴里知道赵叔他们生活得如何,但始终没有亲眼见到那般真切。
……
冷清的掖庭殿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热闹过,宫门外昨天抓来的嫖客经过身份的认定,凡是有官职功名在身的都被留下,没有的轻轻的打两板子也就放过了。一群人畏畏缩缩的蜷缩在墙根下,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横幅,能够从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名字下还有一串的流连花街的记录,那叫一个详实,比他们自己都记得清楚。那谁谁谁,对,就是那个昨夜被点名的御史家王大人的公子,他都不记得自己去过花柳街唯一一家相公馆,在被锦衣卫告知记录的时候,他可是指天咒地的发誓绝对没有,但是当锦衣卫把当时的情景慢慢的叙述出来,王大人的公子就像是时间放长了茄子,蔫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