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邓素贞文静温婉的坐在自己的身边,赵恒煦就觉得恶心,他可不是春风般和煦的人,父亲给他起名煦,就是希望他能够处事温和,可惜终究要让父亲失望了,赵恒煦的性格行事和和煦背道而驰,特别是经历过上辈子的无奈、悔恨,他更加在残暴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皇后,发妻,别以为好听的名声可以困住他,他不是王八,也不喜欢别人鸠占鹊巢,在他的窝里面下不属于自己的蛋。
升平殿中正在表演霓裳剑舞,美丽的歌姬们身穿浅紫色的紧身衣裙,手上拿着挂着深紫色流苏的软剑,在鼓点中舞着绵软柔媚的剑法,裙摆舞动间勾引着人的视线,她们舞得不是剑,而是媚态。
霓裳剑舞把中秋夜宴的气氛烘托到高潮,满室歌舞、觥筹交错,充满了欢声笑语,就算是这样,赵恒煦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轻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杜堇容身上味道,清醒自然,没有脂粉的矫揉造作。满室光华,唯独他才是自己最重视的人,所以……
当鼓点越来越密集、剑舞越来越快、人的心越来越激越的时候,一柄剑破空而出直指赵恒煦,剑刃在满室光华下显得尤为森寒,刺客长什么样可以彻底的忽略,那舞动的裙摆搅动起阵阵冷冽的风,当所有人都震惊得呆愣在原地的时候,杜堇容迅速站起身抽出佩剑挡在赵恒煦的身前,大喊一声,“有刺客,护驾。”
声音振聋发聩,在坐的武将立刻行动起来,只是皇宫大院中只有当值的侍卫可以佩刀,其他人必须摘掉武器。刺客武艺极高,一把长剑刺破空气发出铿锵之声,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够近身。就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之中的时候,赵恒煦身边异变突生,混乱中一名宫女不知何时站在了赵恒煦身侧,锐利的匕首戾气闪动。说时迟那时快,赵恒煦一把抱住杜堇容,脚蹬着地面身子一用力,身下的座椅一翻,人即将倒下的之际,赵恒煦眼中寒光一闪,只听“啊”的一声,本该被宫女护着坐在一侧的皇后挡在了皇帝的面前,胸口不可思议的插着一把锐利的匕首,直没至刀柄。
第四章
皇后睁大着眼睛,刚才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匕首刺破皮肤、穿过肌肉、扎断骨头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胸口,鲜红的血染透了大礼服,上面的金凤越来越远。双手抱着小腹,皇后睁大了双眼寻找着心中的人,可是至始至终她的情郎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赵恒煦托着杜堇容的后腰使了一个巧劲让杜堇容平稳的站了起来,自己摔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皇后软倒在他的怀中,赵恒煦抱住皇后,嘴凑到皇后的耳边,声音很小,“本该给朕准备的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身上是什么感觉?很疼吧!”
皇后眼珠子缓慢的对准赵恒煦,仿佛能够听到眼珠移动的咔咔声,嘴唇抖动,喉咙间发出破碎的啊啊声,听起来像是“孩子”两个字。
赵恒煦突然笑了,他这一笑,棱角分明的硬朗五官瞬间变得柔和,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他的声音磁性而低沉,划过耳蜗深深的印刻在心里,“放心吧,我很快就会送他下去的,你们一家三口在阴间长长久久吧。”字里行间充满了杀戮之气,明明唇角还残留着笑意,眼中却只剩下凶狠的杀戮。
邓素贞瞳孔紧缩,嘴里发出最后的呐喊,用生命最后的力气给情郎示警,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其实只是喉咙处呼噜呼噜的漏气声,直到死,邓素贞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她极力的望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人却始终畏缩的埋着头一动不动。
那名宫女已经被杜堇容制服,先前那名刺客也被抓住,混乱逐渐平复,杂乱的大殿这时候却寂静得可怕。登基不到三个月的帝王第一次设宴却发生了刺杀事件,事件中皇后受伤,还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对帝王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有人动了,瘦小的干瘪老头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一家子颠颠撞撞的朝着主位走了过去,经历过刺杀,赵恒煦周围被围得铁桶似的,他们哪里还能够进去,邓胜哆嗦着嘴唇,脸色发青发白的跪了下来,“陛下,您没事吧,皇后娘娘她怎么样了?”
赵恒煦把皇后放在地上,看了眼死不瞑目的皇后,周围人被皇后的死惊骇得发不出任何言语,邓胜的话像是按钮按动了所有人的开关,悉悉索索,围在主位旁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杜堇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底下惨白着脸的邓家人,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同情。
……
皇后死了,在场的人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好吃好喝的供着也觉得温暖的室内寒风阵阵。杜堇容透过窗棂看了眼大殿内,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元宝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杜堇容,哆嗦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杜堇容和主子奇异的相似。咳了一声,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元宝凑到杜堇容身边说道:“公子,陛下让您到福宁殿等候。”
福宁殿是赵恒煦起居的地方。
杜堇容收回眼睛点点头,吩咐副手看紧了这边,和元宝往福宁殿走去。长道上静幽幽的,小太监手上拿着的灯笼照出一块亮斑,朦朦胧胧的,显得那么不真实。
元宝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今夜真是冷啊,“公子。”
“嗯。”
元宝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让小太监走远,斟酌了一下对杜堇容说:“陛下看到一份密折,有关于你的。”他言尽于此,说得太多,对他对杜堇容都不是好事。
“嗯。”
今夜的杜堇容显得很冷淡,不复平时的温和,元宝也没有多想,毕竟今晚出了大事,整个宫廷都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变得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元宝以为杜堇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一声“谢谢”,声音很轻,刚说出口就消散在风中,很飘忽,其中含着一些元宝琢磨不透的味道。元宝揉了揉脸,他没有帮上什么忙,当不得杜堇容这声谢谢。
福宁殿内很静,蜡烛点了很多,亮堂堂的驱赶了黑暗,杜堇容四周看了下,眼睛中有着淡淡的茫然。烛焰微微抖动,福宁殿的大宫女采薇端着一杯牛乳粥进来,采薇在赵恒煦身边伺候也有五六年了,个性柔和温婉、又不失坚韧端方,还认得清自己的身份,没有生出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公子,牛乳粥,里面放了核桃,想必您肚子饿了吧,晚上吃这个正好。”采薇穿着湖绿色的宫裙,略施粉黛,看起来赏心悦目。
杜堇容浅浅一笑,姣好的面容霎时光彩夺目,在晕黄的烛光下让人迷离神痴,采薇看得也微微愣神,“公子你越发好看了。”
杜堇容一愣,失笑的摇摇头,“采薇,烦劳你了,我并不饿。”
“不饿也要吃些,公子坐这吧,软垫都是温的,吃碗牛乳粥,还有书可以解解闷,陛下很快就来。”临窗的长榻上布置得很是舒适,暗红色的绣花引枕、玫瑰红的软垫、紫檀的炕桌上放着八宝琉璃灯,灯光明亮但不刺目,柔和但不暗沉,八宝琉璃灯下赫然是一本《知味记》。《知味记》的书页上夹着一张书签,一轮弯月下简单的勾勒出几根竹枝,细竹旁凌乱的点缀着几块石头,杜堇容看了眼就随手放在一边,这是他随手画的。这本《知味记》不是他看的那本,书签却夹在他正好看到的地方,垂着眼看了一会书页,沉默的他让人琢磨不透情绪。
杜堇容不知道,这本书在上一辈子陪着赵恒煦三十多年,每当他夜来无眠的时候,就会就着烛光透过字里行间找寻杜堇容的身影,一遍又一遍、一夜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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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福宁殿的宁静温馨不同,御书房内暗潮汹涌,赵恒煦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下面卫国公邓胜脸色灰败,要不是两个儿子搀扶照顾着,估计就要跟着皇后娘娘去了。邓胜的长子邓修古沉静的面容下含着哀愁,他是邓素贞的父亲,对邓素贞简直是含着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极尽的宠爱。邓胜的次子邓修吉是庶子,长相有些轻佻,面白无须,眼下有浮肿的眼袋,垂着眼、眼珠子在眼睑下四处游动,站在邓胜的身后手时不时晃两下,显得有些不耐烦。
邓家父子三人一言不发,坐在邓胜对面的左相林炳承眯瞪着眼,没有办法,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大概吧!右相重之禀刚才就说了一句话——一定要严查。
“此等事情,有辱皇室尊严,一定要彻查、严惩凶手,以慰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不然有愧于列祖列宗啊!”这是礼部尚书古良臣,耿直之臣,最喜欢用礼法来压人,上辈子赵恒煦有什么政令要改革,这个人叫得最厉害,总是拿祖宗家法来压赵恒煦,赵恒煦老早看他不顺眼了。
“微臣以为不可,陛下初登基,国中未稳,现在大肆追究凶手,恐怕引起动乱,陛下还请三思。”户部尚书王文涛,谦谦君子般的人物,但其实早就和赵奕旃狼狈为奸。
赵恒煦撑着头看着他的臣子们我一言你一语的争论,心里面评估着这些大臣,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可用的人如何发挥最大的价值、不可用的人怎么让他发挥价值。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要让皇后娘娘入土为安。”争论到后面,礼部尚书古良臣梗着脖说道。
御书房争论叫嚣得最厉害的就是古良臣和王文涛,其他人只是说了一两点自己的建议,就住口不言。其中尤以古良臣说得最多,恨不得字字血泪,比邓家人还像邓家人,说得干瘪老头邓胜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