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既如此，进去吧。”
定了定神，向里间走去。
胤礽正在吃东西，他吃的很慢，边吃还边皱眉，但却很专心。看到城漩来，也没有停下动作。城漩知道，他只是尴尬。因为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有一天也会吃这些东西，以前谁又能想过。
“伙食不错。”城漩坐到了桌子边，把食篮放在了桌上:“至少比我们大学食堂的菜好多了。”
“大学食堂？”胤礽放下了筷子:“那是什么地方。”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一下。”城漩说:“我叫城漩，来自于几百年后。”
胤礽笑了:“原来几百年后的人都是这么笨的？”
这人都不惊讶的么？城漩闷闷地说:“只是我笨了点。还是有许许多多聪明的人的。”
“嗯，然后呢？”胤礽不置可否。
“然后我们那时候君主制已不复存在，我们是人民做主的国家。”城漩面对一个古人说起自己的时代还是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豪感:“自由平等，男女平等。”
胤礽笑了笑:“那可真不容易。”
城漩见他没说风凉话，便一股脑地把未来的事都说给他听。
胤礽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艳羡，也没有鄙夷。似乎平静，似乎怜悯:“原来清朝和其他的朝代一样，也无法永远存在下去啊。”
城漩愣了下:“那是自然，历史本来就是这样，甚极必衰。”
“那你们那个什么自由平等的世界呢？总有一天也会灭亡么？”胤礽似有些嘲讽。
城漩摇头说:“我不知道。”
许久，胤礽才说:“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说大学食堂是什么地方。”
城漩囧了下，默默地说:“就是我们大学里吃饭的地方。”
“那你们生活的可真苦。”胤礽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正吃的东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东西是给我的么？”
城漩滞了一会，“是”这个字卡在嗓子口说不出来。事到如今，她又慌了。
胤礽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
“这……这是我的午膳，我们……我们……”城漩咬了咬牙:“我们一起吃吧。”
“好呀。”胤礽迅速就答应了，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东西她看不懂。
城漩要去开食盒，胤礽却抢先了一步，一面把菜拿出来，一面叹道:“这些东西，自胤禛当皇帝，我可就再没见着了……咦，你还喝酒的么？”
城漩的神色柔和了些许:“有时也喝一点。”
“那倒是奇怪，以前在永和宫的时候也没见过。”胤礽笑着说。
城漩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德妃的？”
胤礽一边给两人倒酒，一面笑着说:“你觉得你和德妃娘娘有一点相似之处么？”
城漩讪笑了下，举杯:“我敬你一杯。”
胤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要谢谢你记挂我。”一饮而尽。
城漩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及时地抬头饮酒，又给逼了回去。
给胤礽布菜以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城漩。”胤礽唤。
第一次在这里有人唤她的名字，城漩怔了怔，头低的更深，模糊地应了一句:“嗯。”
“你可以哭。”胤礽声音很柔和:“不要忍着不哭。”
“对不起。”城漩低声啜泣，一声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胤礽还在吃东西:“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我打赌老四让我死的时候绝对没有那么慷慨。”
“原来你知道。”城漩哭的不可抑制:“那为什么还要吃。”
胤礽温和地笑:“你都吃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吃。”
城漩笑了，这一笑起来就剧烈地咳了起来。嘴里充斥了s-hi润的温度，腥甜的味道。看胤礽，他的嘴角也有血色涌出。
“这是我们的法则。”城漩喃喃自语:“一命抵一命。”傻笑:“可好像还是赚了，这可是清朝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太子的命。”
胤礽叹道:“果然未来人就是笨，活下去不好吗？”
“我也想活下去。”城漩抬头看着天花板，视线有些模糊:“可是不能，我不死，太后就不能死。我不死，就看不得你死。我不想死，可我来到这里，该看的该做的，都已经看了做了，没什么意义了，便已经成为负担了。”笑:“终于知道良妃的选择是为什么了。”
胤礽从怀里拿出帕子徒劳地擦着不断涌出的血，挫败地呢喃:“这么死，还真是狼狈。”
停了一会，城漩唤:“胤礽。”
“嗯？”胤礽应了声。
“我害怕死人。”城漩说:“所以我要在你之前死。”
胤礽似乎点了头，但城漩没看真切，又确定地问了一遍。
“别怕。”胤礽轻轻地说:“我会在你之后死。”
城漩终于安心了似的，又开起玩笑来:“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们？”
胤礽不答反问:“你都不用和你那些儿子道别的么？”
“康熙走时和你道别了么？”城漩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的灵魂和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契合，所以这药x_ing比胤礽的发作的要快，闭了眼:“大概是看到了，就舍不得死了吧。”
“皇父呀。”胤礽叹道:“总是我欠他的呢。你说是不是？”
没人答。
“母妃？”
没人应。
他挣扎着去摸她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城漩。”他又唤了声:“城漩。”
缓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合上了眼睛。
这样，也不错。
雍正二年。
太后病逝。
废太子薨逝。
八福晋薨逝。
这三个看起来不太相干的人竟在同一时候纷纷去世，不由得人揣测纷纷。但丧期过后，大家都又投入了新的话题中去，这些事也渐渐淡了下去。一个是家族低微的太后，一个是大势早去的太子，一个是总病着的八福晋。本来也没有了什么八卦的价值。
似乎一切如常。
只是从那以后，胤禩却养成了一个习惯。
胤禩常常会在闲暇时坐在城漩呆过的屋子里看写的那部小说，这是有关他们的小说。
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一张张翻过去，到了最后。
最后，城漩写道:四八很幸福，九十很幸福，十三十四很幸福。弘皙娶了个大家闺秀，琴瑟和鸣，也很幸福。他们或许埋怨我不负责任就这样任x_ing地离开，但庆幸的是。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母妃。”胤禩浅淡地微笑着:“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其实还是有很多遗憾。
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和鼓励，这才让我有写下去的动力。终于让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版本的四八的故事，当然还有小九小十，十三和十四。还有太子。
我知道完结的是有些匆忙了，但的确再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对于一个不会宫斗不会政治的人来说，他们在一起了，也就该完结了。
再次谢谢你们。
第37章 番外——十三十四
送太后灵柩的那日有一次看到了十三，十四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就那么不自觉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十三的脚步滞了滞，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那样冷静，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十四不由得心寒，攥着他衣角的力度却越来越大。十三无奈:“这又是要干什么？”
“额娘离开了，”十四低低地说:“你也要离开么？”
这是十四第一次这样坦诚自己的心，等着十三的判决。等着他说:“我不会离开的。”或者是，冷漠的话语，在他的心上狠狠捅上一刀，让他彻底死心。
十三缓缓地扳开他拉着自己衣角的手，静静地说:“你也是个大人了，也该看看场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十四低落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什么意思……”拒绝么？还是……
胤祥叹气道:“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能分的清楚过，不过是纠缠着纠缠着，也该纠缠一辈子了。”
十四气鼓鼓地瞪着他。胤祥兀自低头不语。
国丧一隔好几天，十四都没再见到十三。有时去怡郡王府门口堵人，有时去廉亲王府碰运气，有时甚至去他四哥那转一转，但始终没见着他想见的那个人。
回想起来满满的尽是苦涩。以前始终是他在前面，回头便能看见胤祥；他在后面，胤祥便会走回来拉住他一起。可现在，环顾左右，那个人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