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行走在宫中,那腰杆子都是笔直的,趁着别人不注意拐进了小路,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来到荒僻的宫苑,宫人冷笑的看了眼身后的小路,陛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的主子才应该是大齐的天。
宫苑内杂草丛生,瓦砾碎屑遍地,宫人沿着宫墙翻找着,突然眼前一亮,一个洞出现在了眼前,到膝盖的高低,正好够一个人匍匐着出去。宫人进宫后就没有出去过,看着不大的洞心中激动万分,外面是广阔的天空,她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宫廷了,她的王爷在外面等着他,等他大事成了,她也可以翻身当凤凰。
宫人动作利索的爬出去,外面正有人接应,是惜命王赵奕旃派的人。
“告诉王爷,药下了。”宫人不顾自己手掌上被瓦砾划破的伤口,看到接应自己的人急切的说道。
接应者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骑马快速离开,去告诉主子事已成功,还有一人看都不看宫人,从窄袖中拿出匕首,对着颐指气使的宫人就是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宫人还没有尽情的畅想美好的未来,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元宵节的夜很快就来了,玄武街和宣武街上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悬挂着无数的花灯,街道上摩肩接踵,十分的热闹。灯火明亮反衬得黑暗越加的黑暗,听,好像有着轻微的脚步声。时不时有人影闪过,但仔细看又发现没有任何人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忠国公府邸、惜命王府,渐渐的被人包围,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奕旃妻族也被人包围,一夜之间男女老少全都被关押,而京城之中,在忠国公府和惜命王府中抓到的却都是小鱼小虾,叶文韬、赵奕旃他们消失了。
赵恒煦猛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瞪着武善终,“人呢?”
武善终跪在地上,“陛下,属下已经包围忠国公府和惜命王府,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但……”武善终硬着头皮说道:“叶大人和惜命王并不在府内,属下已经让人追查,目前没有找到。”
“找……”赵恒煦心疼一跳,死死的皱着眉头。
“陛下,陛下。”心蓝急匆匆从门外走来,身后是阻拦她的人,看她进来了害怕的跪了下来,心蓝没有管那么多,脸上全是汗水,细致的妆容都花了,汗水挂在睫毛上,刺激着双眼,涩涩的疼。心蓝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说道:“陛下,叶大人和惜命王往双阕宫去了,带着丽嫔娘娘,奴婢想尽办法逃了出来。”
赵恒煦抑制不住的心慌,眼皮直跳,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握住,“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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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风很大,叶文韬和赵奕旃迎着风站在山坡上看着远方静静的伫立的黑暗中的下阙宫,叶文韬眯着眼,心头直打鼓,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慌。
“王爷,可以行动了。”叶文韬催促,夜长梦多,他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早点儿抓到人,早点儿结束,这该死的天气。
赵奕旃反而气定神闲,“急什么,赵恒煦在宫里面一时半会醒不来,就算是醒过来了,也不一定知道这里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点兵到这儿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我们一个时辰不用就可以抓到人,呵呵!唉,只是可惜了,未免打草惊蛇,桥没有毁成。”
从京城到双阕宫的桥,就是赵恒煦派人毁的,他还是操之过急了一步,让赵恒煦有所警觉,现在都有士兵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在桥边守候,未免打草惊蛇,他才忍着没有下手毁桥。
叶文韬咳了一声,嘲讽道:“王爷未免太过自信,那人也是跟着陛下征战过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
“那又如何,只是个男宠而已,我们这边可都是精锐,难道赵恒煦还将大内高手都放在这边,笑话,赵恒煦此人刚愎自用,他的高手都应该在京城之中围剿‘我们’呢。”赵奕旃嘿嘿一笑,显得十分的阴沉,在寒风中猛然掀开自己的斗篷,里面是精工细作的龙袍,“今晚后,朕才是大齐的皇帝,叶大人请认清事实。”
晃动不安的火把下,叶文韬的脸晦暗不明,看着赵奕旃身上的龙袍,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应该走到这一步,但一切都太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也只能跟着赵奕旃一条路走到黑。没有说什么的看着远方静悄悄的双阕宫,一旦里面的人没有用,他手上好歹还抓着丽嫔,只希望陛下是个爱美之人吧!
叶文韬和赵奕旃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直接逼宫,而是双阕宫内的杜堇容。杜赫坤的信虽然没有让叶文韬看到,但叶文筹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派人仔仔细细的将杜堇容调查的一清二楚,福宁殿进不去,但通过福宁殿宫人的举动,依然可以得出结论,杜堇容就在宫中,还深受陛下的宠爱,不,也许不能有宠爱两个人,只要一个人就够了,那就是爱。
叶文筹曾经将叶文韬喊到身边关于此事细致的嘱咐过,一旦叶家有难,杜堇容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叶文韬的心中不是滋味,到头来,他走的路还是叶文筹安排的,只怪他一时间被权势迷昏了眼,没有看清楚大哥的重要性,要是叶文筹在,他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条路上。
赵奕旃和叶文筹都想得到一个正大光明的出身,而不是逼宫谋反,纵使得到了皇位,那也得不到认可。但抓了赵恒煦重要的人、又给赵恒煦下了慢性的毒药就不同了,逼迫赵恒煦让位,正大光明的坐上天下之尊的椅子,那才是最美好的。赵奕旃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登上皇位后,美好的一切。
“动手。”轻轻的一句话传达下去,蛰伏在黑暗中的队伍开始动了。
叶家训练的私兵就是藏在青龙池附近,任谁都想不到皇家的别院会藏着叶家的私兵,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古人诚不欺,就连赵恒煦都没有发现。山中有一幢矮小的木屋,丽嫔和甄氏母女就在其中,丽嫔算是人质,在杜堇容不起作用的时候,叶文韬还指望着丽嫔能够有些作用,这才让叶家在宫中的人手将丽嫔偷偷的带出宫中。
叶文韬还算是有些良心,他将妻子儿女带了出来,而赵奕旃就不这么想了,除了自己和用得着的心腹,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只要他成了皇,什么女人多少孩子没有,一旦他成功,被抓的人也会很快就放出来,所以赵奕旃一点儿都不担心。
甄氏端着燕窝粥喂珍妃吃着,珍妃并不配合,老是躲着,嘟着嘴十足的孩子气。丽嫔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慢慢的开始唱起了歌谣,“风不吹,浪不高,小小船儿轻轻摇,小小娃儿要睡觉。风不吹,树不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小娃儿啊快睡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色的天空静悄悄,小娃娃啊好好睡一觉。”丽嫔今晚的声音,特别的空灵,合着寒冷,明明美好的童谣,却像女鬼的哭诉,点点滴滴的渗进人的心里面。
甄氏一开始还沉浸在女儿终于肯乖乖听话喝粥的喜悦里,觉得丽嫔唱歌还好听,但听着听着,毛骨悚然,身后阴风阵阵,因为这是丽嫔姨娘李氏最喜欢唱的童谣,甄氏就不只一次听过李氏唱这首童谣哄孩子睡觉。
“别唱了。”甄氏尖声的喝止,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破碎,哆嗦着全是害怕。
“娘。”丽嫔浅浅一笑,对着甄氏轻轻喊了一声娘,这仿佛触动了珍妃的某根神经,脖子僵硬的看向甄氏,好像能够听到脖子转动时咔咔的声音,空洞的眼睛中酝酿着浓浓的恐惧,珍妃的身影和脑海中某个模糊的身影渐渐的重合。
“娘。”丽嫔又喊了一声,轻轻的,柔柔的,显得那么美好。
甄氏蹙眉,“闭嘴,乱喊什么。你娘……”
还没等甄氏说完,珍妃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打翻甄氏手中的碗,手脚还拼命的乱挥着,她害怕极了,想要毁了面前的一切,所有被称之“娘”的。
丽嫔总是带珍妃去看她的姨娘,在姨娘身边唱着动听的童谣,呼唤着沉睡的娘亲,珍妃害怕极了,压抑着毁掉“娘”的冲动,因为她连碰都不敢碰姨娘,但现在不一样了,甄氏是个完好的肉体,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但是甄氏是“娘”啊,珍妃想要杀掉“娘”。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的浓了,寒冷让血腥味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是在低矮的木屋当中徘徊,丽嫔笑了,笑得异常的灿烂,她看着珍妃一刀一刀的扎在甄氏的身上,珍妃手上的刀还是她提供的。
呵呵,甄氏死了,姨娘,我让珍妃亲手杀了甄氏,但是我为什么一点儿都开心……丽嫔慢慢的走了出去,大风吹起了裙摆,在黑暗中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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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堇容被惊醒,“何事?”
赵一单膝跪地说道:“公子,有人夜袭,属下带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杜堇容皱眉,“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而来?”
“夜黑不好分辨,最起码有五百多人,大致分为三个方向而来,东、东南、南。”赵一一一说来。
杜堇容问话的时候,也起身开始穿衣,“我们有多少人,准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