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同练功修道比起来,张小凡显然在煮饭上更具天赋。
那日丁引吃了自己做出的第一餐,一瞬诧异后对他赞不绝口,他还只当是前辈不忍打击他,是丁引塞了一口到他嘴里,自己品尝后才有了些底气。隔过几日,杜必书下山,师父师娘和师兄师姐们第一次吃到他煮的东西,同样表示了喜欢,张小凡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自此,他便在厨房中做了下去,每天白日闲暇时练功,晚膳后去给丁引送温好的吃食,夜里再独自修习“大梵般若”,日子倒也很是太平,更逐渐多了些生趣。
他初拜入大竹峰门下,玉清境第一层功法修炼到三个月时,田不易曾问过一次他的功课,可那时的他全无进境,自此田不易便对他修习一事再无过问,时日渐长,其余师兄知晓他资质差,渐渐也不再督促。山居寂寞,除去每日上山砍竹,独自练功,也只有田灵儿因为年纪相仿,时常和他呆在一起,虽平日对他指使呼喝,但偶尔其他师兄捉弄他,她都会第一个出来打抱不平,倒算是清静日子里的一点亮色。
如今却不同,大家都喜欢吃他做的菜,连师父也能偶尔露出个笑脸来。虽然仍是长久居住在大竹峰上,但那只小灰猴却对他格外亲近,形影不离。尤其,他还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丁大哥。
丁引在大竹峰已经住了半年之久。
半年来,小凡日日上山给他送饭,知道丁引不喜欢去守敬堂那边,索x_ing时常帮对方送些蜡烛之类的日常用品,也仗着自己在厨房的便利,常常替他拿些食材过来。白天的时候,田灵儿说想吃竹笋或鲜菇,或是偶尔他想做些荤食的时候,他也经常跟着丁引进入后山深处寻找需要的材料。
或许是丁引看上去平和沉静,或许是对方功夫很好,张小凡自从在山中昏过去的经历后其实很抵触进入深山腹地,但是跟在丁引身边的话,心里好像就一点儿害怕都没有了。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会一点儿。日子久了,丁引慢慢开始跟张小凡聊天,虽然说的不多,但都很有用。小凡渐渐知晓,他从前确实做过猎人,除了打猎,他还会做木工,铁艺,张小凡跟他学着做陷阱,帮对方做藤椅,做灯笼,半年下来也掌握了不少的新手艺。
而这半年里,他也又见过了四五次那天晚上曾经看到过的丁引的模样。张小凡默默记着日子,渐渐发现丁引发作的时间间隔似乎长了一些,可见他在大竹峰的清修也是有些效果的。
张小凡仍是不知道丁引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霸道的法术,对方第二次发作的时候他就在竹屋那边帮忙搭建围栏,午后丁引便自觉身体不适而回去了屋子,还反c-h-a了屋门让他今天不要再过来。张小凡放心不下,傍晚回去给大家煮饭后便又回到了这边,也不敢打扰,只等在屋外,直到深夜时屋子里才重又有了动静,那时的丁引似是比第一次发作还要糟糕,连眼底都是鲜红的颜色,几乎连他都认不出来。张小凡见对方神色狰狞,在对方捏疼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将自己平日夜深修习的“大梵般若”法决念出,这才让丁引渐渐平复下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有时他想起Cao庙村的血案,心难平静时,这心法都能令他镇定下来,没想到对丁引也有这样的作用。
清醒后的丁引意识到自己握青了他的手腕,很是自责,亦很是生气:“已经让你今天不要过来了,你怎么不听呢!”
张小凡才很高兴自己令他恢复了神志,听到对方骂他,脸上的惊喜顿住,十分不安地垂下脑袋,也缩回了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丁引确实告诉过他,他也确实是没有听话,既然对方说的是实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该辩驳什么,就像是师父骂他没用,他也只能静静听着,无话可说。
丁引一句话喊完,对方却没声没息的,还低着头嘟着脸颊,一副比他还委屈的样子,于是火气不知跑哪儿去了,自责却更甚,一时又转不过声调,只好扯过对方的胳膊进去竹屋,点了烛火,找出药膏来给对方的手腕擦药。
张小凡乖得不行,扯到床边就自觉坐好,卷起袖子就半抬着胳膊,擦药时用劲大了也不喊疼,只咬着下唇闷闷地忍。
丁引被气笑了,无奈地叹:“小凡。”
后者抬眼看他,他便幽幽地续道:“说话。”
张小凡忍过手腕上的疼,缓慢地问:“丁大哥你……好些了吗?”
丁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嗯,你念的那个咒法很管用。但是下一次,你千万不要过来了,我不想伤到你。”
张小凡垂下视线,想了想才道:“丁大哥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
丁引听他感慨,以眼神表达了疑惑,张小凡便闷闷地续道:“之前,去到那个幽谷的时候,我虽然对发生的事记不太清,却仍会不时感到害怕,害怕一个人面对未知,面对黑暗。我知道,丁大哥那时候帮了我,也看得出你体内的功法对你似乎很有影响,你也很怕它影响到你,所以才想留下帮忙……不过小凡没用,大抵也帮不到……”
丁引心底一暖,打断他道:“刚刚还说了你念的咒法有益于我,怎么又要说自己没用了?”
张小凡沉默下来,丁引想起上一次对方看他发作时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才柔声问:“之前你跟我说,你进山是因为从小住着的村子被魔教毁了,只你一人活下来吗?”
张小凡摇头,眼里隐隐有些思念:“我还有一个玩伴也一起上了青云门,他叫林惊羽,比我大一些,只是我们不在同一峰修行,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虽有年岁相仿的伙伴逃过一劫,但进山分离,三年未见,这三年来,总还是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些消亡之痛,丁引听得蹙眉:此事不知是否是青云掌门的安排,虽说修行讲究清心寡欲,但总归有点儿不通人情了。
他兀自琢磨着,又问张小凡:“那么,当年的事情,青云门想必也有派人调查,可有眉目?”
张小凡失落道:“尚未听师父提起进展,想必是没有消息,凶手大概……还在逍遥法外。”
丁引疑虑更重:青云门不是所谓的正道三大派之一么?若真有心调查,一个村庄被屠戮也不是什么小事,怎会毫无头绪?还是有什么线索,却不愿告知呢?
张小凡看他沉思,好奇道:“丁大哥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丁引对上他的视线,缓缓地摇头:“只是觉得,人的缘分很是神奇。我当年拜师学艺,和你经历倒也类似,生活的村庄被歹人所殁,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张小凡心下撼动,下意识道:“那……丁大哥找到凶手了吗?”
凶手?是那时七年前走火入魔凶x_ing大发的自己……还是当时设计一出假的血案只为将他逼上蜀山的上官警我?丁引眼底一阵恍惚:“找到了,他们……也算是都赎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