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
这是她深深刻在心板上,他用生命重托的名字。
风中饱含炽热和焦糊的气息,二十四架直升机盘旋在废墟之上,糟糕的能见度妨碍了侦察,但他们坚信,没人能在这样的轰炸中活下来。
忽然,一名驾驶员听到奇怪的敲窗声,强化玻璃外,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击,定睛一看,他极尽惊怖地叫起来。
接二连三的,疯狂的惨叫回荡在空中。
分不清是云还是烟,一重又一重的黑雾从爆炸的中心点扩散开来,天空也聚拢起层层叠叠的黑云,一沁透亮的白光笔直地伸向天穹,越发衬出黑暗的深沉幽邃。光线越来越粗,在它底下,有个完全不透光的黑色圆球,绕出一丝丝漆黑的涟漪,在不断扩展的光之版图上,流泻出以天与地为领土的巨大漩涡。
天亮了,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感觉,在这片刹那间变成亮白的世界里,打下密密麻麻的黑色雷霆,犹如魔神掷落的屠戮之剑,小小的直升机被吞没的声响轻不可闻,连一朵火花也没有激起。
黑夜重新降临,地面上,一闪一灭的冷光发出微弱的震鸣,渐渐变淡的黑色球体中,一个人形的影子显露出来,长过膝的风衣下摆被明灭的光华激荡起,宛如白金细链的光之环一圈圈环绕住修长的躯体,长长的睫毛下垂,半掩的幽黑瞳眸凝固着寂然的淡漠和清冷的排拒,无波无痕,宛如白玉雕成的脸庞没有一丝生气,静静的呼吸也透着死气。
他虽然站立着,整个人的重心却全部依托在身后,像是被玩坏的娃娃,被爱不释手的主人搂住。
黑,毫无杂色的黑,这片深邃恐怖的黑暗中,却探出两只形状完美的手,晶莹如初雪,美丽得令人屏息,十指扣连,环住黑衣青年的腰下,彼此以极其亲昵的姿态紧贴。
在黑色中,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自然的黑夜与污浊的黑暗。那黑色勾勒出的体线优美得不可思议,纯黑的线条,隐约可见属于阳刚的轮廓,微曲的颈项如天鹅般雅致,被黑发覆盖的头部倾靠在青年的肩窝,两人之间,原本长及腰下的发已垂过臀。
『郑咤,你果然想死。』沙哑含笑的男声,透出迷人的磁x_ing和无与伦比的尊贵,『可惜,你死不掉的。』
一抹厉色闪过死寂的瞳,恶魔郑咤用力一挣,手肘却撞了个空,反而像被吸进那片无边无际的幽暗般,无法自拔。他死命较劲,黑眸亮起倔犟的神采:“我要死也不会在团战,给我滚!”
『这是对救命恩人讲话的态度吗?』黑暗之神轻哂,撩起他一缕长发,贴上双唇。
恶魔郑咤机伶伶打了个寒战,浑身恶寒得像有一万只小虫爬进骨髓,脸上腾起狂怒的红晕:“你他妈离我远点!!!!”
见宿主暴走了,吃豆腐的色神识相地变回雾态钻进长剑。恶魔郑咤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潮红地抱住自己,仍然沉浸在快要发疯的情绪中。
被这个混蛋非礼不是一天两天,每日每夜的黑暗侵蚀就像是缓慢的渗透,从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入侵、延伸、占据,勾起千变万化的痛楚,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欢愉,鲜明得令身心都不堪其辱。但从来没有一次像刚才那样,从发梢到指尖迸发出灭顶的快感。极致的愉悦后是极致的羞辱,难堪和痛恨如同毒水在心底翻腾,他这才知道,被萨瑞直接调戏是什么滋味,以前那些根本是小意思。
有时真想死了算了,可偏偏死不掉。
收拾恶劣的心情,恶魔郑咤狠狠甩了甩粘在手上的剑。他心境单纯,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被某神绑架去另一个世界,会遭受永无宁日的折磨。要是想到了,他现在就去撞墙。
“楚……”下意识唤出半个人名,他蓦地噤声,唇抿成一线,不想情人看到之前发生的事。
他是个异x_ing恋男人,至今仍不习惯被另一个男人拥抱,可是不知为何,和楚轩做那种事时,就没有耻辱的感觉。
蹙眉想了想,他恍然大悟:楚轩这样连情欲也没有,心灵像白纸一样的人,哪是萨瑞那个污糟的家伙可比。他真想踩踩踩,把这把该死的剑踩成废渣。
『真让我伤心。』黑暗神没诚意地感叹了一声,随口道,『你以为你的小情人很美好?』恶魔郑咤眉头皱得更紧:“干嘛?你想挑拨离间?”
他一个字也不信。
剑刃里,那位神祗耸了耸肩:『没,那个人我看不透,他好像是没有情趣和欲望,不过深处……算了,我对这种无趣的类型没兴致。』
恶魔郑咤只思考了半秒就放弃,萨瑞的话是不能听的,那是污染源。而楚轩,萨瑞对他没兴趣最好,不然他拼了命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郑咤。』仿佛感到他的心情差不多平复,恶魔楚轩连上了心灵通讯,『你看看这个。』
一幅影像传来:背生双翼的少年,和面带浅笑的杀手激烈交锋。
『咦!』发出惊噫声的不是恶魔郑咤,而是他神明寄宿的武器,『虫之歌!还是寄生形态!?她也选人了……真是久违的见面啊。』
“谁?”恶魔郑咤好奇地问,略带疑惑地看着那个有一丝面熟更多却是陌生的故人。
『我的老对头。』黑暗之刃轻颤的语尾透出难以言喻的狂喜。
身为辅助人员,娜塔莉不擅长战斗,她可以用信仰之力提升傀儡的力量,诅咒敌人,但她的保镖被杀了,十夜的速度她的眼睛也跟不上。
但是短暂的对话,给了她机会。
美杜莎之眼,能让人全身僵硬的蛇瞳出现在她的右眼中,手一翻,一条黑色软筋鞭飞掠而出。
十夜身体一僵,几乎就要挣脱无形的禁锢,及时想起如果暴露精神力者的隐藏身份,楚轩的计划就全白费了,眼睁睁看着前端附有匕首的鞭梢刺向他的脸,微一偏头。
嚓!一道血线迸出,十夜只觉一股淡淡的凉意渗入肌肤,被虫轻易消化,行若无事。估计差不多了,他做出挣脱的假象,右手的软剑「夜之羽」撕开颀长的亮线,刮起暴风,强横的力量下,周围的景物因空气的割裂而扭曲,碎光爆散的能量屏后,娜塔莉脆弱的身子眼看就要撞上巨大的风刃。
怎么会!她的瞳仁急遽收缩,那把划伤对方的匕首叫「灵魂匕首」,能够控制被伤者的心神,即使他的意志够强,也会有短时间的恍惚,决不可能一点影响也没有。
在她感到死神冰冷的吹息时,锐利的风芒忽然破碎了,一把小巧玲珑的银刀被一只白皙优美的大手握着,袖管的碎片和点点殷红的血珠飞扬,留着半长发的英俊刺客笑得温文尔雅,抬手舔了舔伤口。
“好可爱的小果实啊。”他的低喃带着兴奋的颤音,腥红的血染s-hi了唇。
十夜皱起眉:赵缀空!如果赵樱空还活着,他会杀了他,可是樱空已经死了……
想起那个在天空中殒命的少女,他的心痛得揪成一团。
压抑悲恸和无处可诉的愤恨,他冷冷注视赵缀空,再以森寒的目光扫了娜塔莉一眼,迸出两个字:“受死。”
“呵。”赵缀空愉快地笑了,强大的对手令他血液沸腾,身上的每块肌r_ou_都在战栗叫嚣,渴望那甜美的鲜血,生命在自己掌间舞动的快意,“小苹果你才要乖乖被我杀掉哦。”
我不是樱空!十夜很想这么吼,陡然寒毛直竖,像从灵魂的最深处涌出冰水,灌入四肢百骸,不受控制地看向一个方向。
黑暗的茧中孵出的白光,斩破天地的雷霆,苍白的世界,光与暗的狂舞……赵缀空和娜塔莉也吃惊地遥望,那是仿佛有魔力的光景,震撼人的心魄。
十夜的感受更深刻,一股不属于他的杀意在心底酝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样被未知存在掌控的感觉,似曾相识,拼尽所有的意识,抵抗膨胀的杀念。
赵缀空一手搭在眼上做观望状:“啊啦啦,一定是队长搞出来的,他的剑越来越变态了……哎,小苹果你怎么了?怕得发抖可不行。”
空洞大睁的黑瞳中心,浮现出像是来自遥远星云的晶白漩涡,流淌而出的声音,也宛如带上了千亿年的回音:“剑?”
“哦,突然变得不想回答呢。”赵缀空眼神一冷,瞳孔伸缩如针,这是生物对强敌的本能反应,还有一种从骨子里翻出的厌恶,他知道,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
“度心魔的小苹果吗?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死了就不痛苦了。”
砰!无数碎石四下飞溅,凌厉的气浪将地上刮开数不清的口子,两把剑斩风而过,在一点交汇,刺耳的啸声弥漫,凝亮如星的光火激颤,十夜手腕如铁,霎时凝住,锋锐的眸光也变得清晰而寒冽,与赵缀空同样冷亮的视线对视,剑光对剑光。
“死,最容易。”他一字一字说,“痛苦,身不由己,讨厌的命运,这该死的世界,都让人恨透厌烦,但是认输了就不甘心。”
“哈哈,小苹果你在告白吗?”赵缀空笑起来。十夜白眼:“告白也不会对你吧,起码要找个美女。”
两人攸地闪电般分开,一柄骨矛c-h-a在十夜刚刚站脚的位置,投出这可怕武器的就是一位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