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
我以为我从不关心你存在与否。
可是我没有。
偶尔会有飞鸟落在窗外，隔着透明的隔阂与屋内人相望。中也歪着头看着它，随手把帽子搭在腿上，伸手去敲了敲窗。
他们说“你就要有一个搭档了”“你要开始杀人了”“你要开始完整的做那些任务了”，红叶俯身问：“你会期待这样的未来吗？”
中也下意识揉捏着帽沿，想着要不要应答，这样不论是对谁都会安心一点。他以为自己会说：“会”。
可是他没有。
森医生推门而入时，窗外的鸟儿忽然拍起翅膀，倏忽不见。
被带来的那个孩子，拄着拐杖缠着绷带，眼睛半眯着对他笑，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森医生解释说那家伙前两天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看来很要拄一段时间的拐杖。
森医生一脸惋惜，那个男孩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自顾自摇摇晃晃撑着拐杖蹦到中也面前，伸手说：“你好，我叫太宰治，今后请多指教。”
中也礼貌的回握：“我叫中原中也，请多指教。”
虽然打了石膏架了拐杖，但太宰这货做起事来和作起死一样不遗余力。他花了一上午就把任务目标一周内的大致行动记录摸了个透，结果当天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玩失踪。中也以为这个搭档不会真的蠢到“下楼梯都能摔骨折”之类的吧？
可是他没有。
中也是在轨道桥上看到他的。夕阳斜照，他一边喊着太宰的名字，一边往铁丝网那边翻。远远的，他看见太宰微微把头向他这边偏过来了一下。那边正是迎着光的方向，即便是傍晚，光源依旧刺眼，中也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听到了吧？是听到了吧？
“太宰治！你跑到那去干嘛！”
那家伙好像确实是望着这边，看着中也越走越近，才一手挣着地，打算站起来。
“嗞——呜——————”
电车。电车的声音。
中也用手掩了下阳光，遥远桥的那端，金属列车轰鸣着往这头疾驶而来。
他向太宰伸出手，以为太宰会过来。
可是他没有。
那个家伙不知道把拐杖扔到哪儿了，跌跌撞撞站起来，背对着中也挪向铁轨中央。中也大喊着他的名字，他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对着列车张开手，像是孩子天真地拥抱傍晚的余光。
但是没哪个小屁孩会做这种蠢事，这只能证明这丫的叫太宰治的**是个没吃药到处乱蹦哒的神经病。
中也把外套一甩，边在心里狂骂边重力加速，用一去不回的气势朝太宰治扑了过去。
列车从身旁呼啸而过的前一秒，中也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他没有。
太宰几乎算是被撞到轨道那边，两人在地上跌了好几圈。在重心不稳时中也下意识抬手护住要害，胳膊依旧被擦得灼伤般疼。
“你是脑子坏了还是蠢啊！既然是傻就麻烦你这家伙别和别人出任务啊！该死的我刚刚以为我们死定了！！”中也摔得脑袋稍稍有点耳鸣，边拍耳朵边抓了颗石子往太宰砸。
“嗤。”
他在笑。
太宰躺在地上，脸上被擦伤了一点，右手手肘和小臂被磨出血了，看来摔得不轻。
中也爬起来踹了他一脚：“说话。”
“……我记得敌人行踪不是已经给中也君了吗？”
谁问你这个啊！中也到处看了看，没看到他把拐杖扔哪儿了，只能回头把太宰拉起来，随便把他胳膊往脖子上一架，慢慢往回去的方向走。
“我可不想搭档是个脑子有毛病的，等我回去就和红叶姐要求换人。喂，笑个鬼啊，有本事你自己走！”
“有人妨碍我自杀也蛮烦的。”
“……自杀。真的是自杀啊你到底怎么想的？！神经病啊你！”
耳边隐隐约约飘来那个男孩的笑，若有若无，与夕阳一起为那天落幕。
按理说，两个人都反对与对方搭档的话，那换人应该顺利的理所当然吧？
可是它没有。
“中原君和太宰君合作是最优组合”是什么鬼啊？哪儿来的最优？是隔壁那个自称科学家的二货用柠檬算的吗？？
抱怨归抱怨，既然红叶也同意了，中也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个叫太宰治的虽然有烦死人的自杀癖，但他在工作方面倒是无可挑剔。这个**总能找到一些难以搜寻的信息，从乱七八糟的人口中撬出线索。偶尔中也会坐在桌子上，看着他哼着奇怪的调子心情愉快地制定着计划，觉得——太宰真的很适合做这种事情啊。他是个不沾血的伪善者，白亏了他那一幅纯良的模样。
时光荏苒，他们从孩子，一直搭档到濒临长大。
虽然是搭档，但是中也和他私下的一切却没多大交集。两人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过干涉对方生活的想法。任务一结束，那个讨厌鬼的悲喜哀乐通通与自己无关。说起来，太宰他们彼此很熟，但不是朋友，不过这关系倒也没人觉得不对，于是每一年他们就维持着这样渐渐变成别人口中的大人模样。
本来中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其实也还不错。
有天中也出差回来，港黑通报太宰失踪了。他以为那家伙像往常一样，自杀或者做任务，顶多过段时间就会出现。
可是他没有。
他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那年中也隐隐约约预感到，有些东西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只是这样算好还算坏呢？反正首领下了命令，那就找他呗，虽然他不觉得有谁能找到。
于是，四年。大家都稳稳过了成年的年纪。听说那家伙被抓回港黑，刚结束任务的中也兴高采烈的跑到审讯室，不管怎样先打那**一顿再说。
一切好像都没变，太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扯动整个局面，聪明一如既往，伪善也同样没变。
嘿太宰，听说你跑到了救人的那边？真讽刺啊。喂太宰，听说你还在搞自杀？这不还没死吗。太宰，听说你现在过的很开心嘛。
太宰。
太宰你还和以前一样，依旧不算真正自己而活，你啊，连自己意义都找不到的笨蛋。
最后一次联手，互相调侃的语气，爱捉弄人的x_ing格，精密的计划，似乎什么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讨厌的想让人一拳打在他那自负的脸上。
但是那一拳并没有如中也计划的那样砸在那条青鲭脑袋上，而是在所有污秽褪尽后，轻轻地、抵在了他胸口上：
“喂……我可是信任你才使用污浊，你要好好的……把我送回据点啊。”
太宰温软地笑着答应了。
“好啊，搭档。”
那夜的月很亮，气温却冰凉。太宰答应时眉毛轻轻舒展开，眼角微翘，就像是让中也相信他真的会那么做一样。
可是他没有。
他们都清楚，有的东西再不会回来了。即便今天之后，世界在他人眼中还是寻常的模样。城市的一边，一个人依旧叫嚣着说要杀掉某人，另一边某人依旧日常嚷嚷着要自杀。但是啊，有的过去就真的只是过往而已。
飞鸟从玻璃前轻掠而过。也许某天会再在这个窗台停驻，也许就此一别，再不归来。
我以为永不会怀念你仍在的时候。
可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