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曼路头都想炸了,猛地想起来,师父曾经对他说过,一心向道之人,修道到了极致,会死后升天,道家中称为羽化。莫非师父得道升天了?
想到这里,悲痛心渐渐消失,自豪之心油然而生,师父一生向道,纯洁至极,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完美的。
“师妹,你不要悲痛。”江曼路安慰道:“师父是得道升天了。”
“升天了?”叶涵沛停止哭声,目光灼灼地望着江曼路,“师兄……那师父是不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江曼路点了点头。
骊山道人的身子已化到腰部,这时,天启却忽然钻出水面,化身成人,跪在地上悲痛欲绝,“不……”
片刻过后,骊山道人的身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只有微风扶动,月光洒在碧幽潭上,波光粼粼。
天启却像发了疯一样,又化身成为原型,仰天撕心裂肺地长啸,纵身跳入潭中,翻江倒海,掀起几丈高的水浪。天空降下几道雷电,狠狠地劈在她的身上,这次的雷电与往常的不同,不能被她的身子吸去,雷电过后,她的身子迅速地黑了一团。可是并没有停下来,越是击打她,她越是折腾,直到把折腾得死去活来,她才软绵绵地浮在潭水上,双眼伤心而又绝望。
这一幕将江曼路师妹两震住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只水怪居然对人有那么深的感情,甚至甘愿被雷电击死。
直到后来,江曼路才知道,天启对师父动了感情,时常背着人化身成为女子,到师父的书房中砚墨。早晨听到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师妹一晚上都没有睡,静静地守在师父遗留下来的东西旁,看着它们,她就仿佛看见了师父的笑脸,就感觉师父一直保护着她,让她充满了安全感。江曼路一直坐在她的身边,直到油尽灯枯,他们依旧坐着,默不作声。
半夜里,碧幽潭里传来阵阵悲痛的低吟,江曼路透过窗户往外面看,看见天启趴在岸边哭成了一个泪人。
“唉!”
江曼路叹了一口气,为师妹添了一件棉衣后,又坐回原地,思绪凌乱。想到师父到了另一个世界,会成仙,不受生死约束,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他是在师父的影子下长大的,得了师父的教诲和授艺,所以,他觉得自己虽长了年岁,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只要留在师父的身边,他就感觉被爱和安全笼罩着。
“师妹。”他小声问了一句。
叶涵沛没有回答他,漆黑的屋子中,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没有再问下去,他想:“师父走后,师妹的梦破灭了,她是一个急需要爱的小女孩,孤独让她把亲情看得比命还重要。但好在她还算理智,要像天启一样发了疯,就无法收场了。”
第二天,江曼路将屋子里清理一遍,带不走的就火烧了,师妹提议,给师父立一块碑。
江曼路并不想这么做,其实,师父只是升天而已,又不是死去。但师妹一直坚持这么做,江曼路也很无奈,选了一块两米见方的大理石,刻了一块石碑,碑上所写“恩师骊山道人于此飞升”,徒弟江曼路,叶涵沛立。石碑就立在潭水边上。
一切处理妥当,江曼路也该启程回去了,家中还有张玉莹和嘟嘟,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们过得如何。
叶涵沛跑到外面,用一个花盆装了一盆土回来,说是千万要带上那三颗向日葵种子。江曼路不解,问:“这有什么用?”
“奇迹。”叶涵沛噘着嘴说,“遇见师父,我就相信有奇迹发生,所以我相信这三颗向日葵终有一天会长出来,开花结果。”
江曼路哭笑不得,心想小师妹还真较真,那三颗向日葵是不可能长出来的,自然界中的事物都有它的规律,决不能违背,要是在灵界或者y-in界,另当别论。
将屋里该带上的东西都带上,剩下的全部用木箱装上,上了铁链,然后封了门,江曼路领着师妹正欲出发时,却看见天启附在师父的石碑前流泪,身子虚弱了许多,脸色苍白憔悴。
兄妹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感叹天启的痴情。
直到多年以后,江曼路和叶涵沛回到这里,依旧看见天启守在石碑旁,不离不弃,她的眼泪流干了,就流血,石碑已被染得凄红。不过那时,师兄妹二人再不活在师父的庇护中,时光将他们磨练成能独挡一面的人,对生活再也不会恐惧。
也就是在那以后,江曼路才知道,一直藏在他脑海中的那个梦魇,是成长的征兆。
人生就像大海一般,我们要从此岸渡到彼岸,我们都是那个驾驭小船的舵手,只有勇敢,斩风破浪,才能完成航程。成长独立的路是艰辛的,无所畏惧,奋勇直前,方能所向披靡,力挽狂澜。
第36章 地震
立于千峰山下,江曼路静静地回看了很久,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熟悉而又陌生,碧幽潭和天启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定格成永远,或许他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地方,也或许他会回来,守住自己的根。
天空飘着大雪,桃园谷里殷红的桃花和天空灰暗的色彩,形成强烈的反差,寂静,落寞。
“师兄。”
“走吧!”
江曼路带着叶涵沛踩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去,天启伤心的嘶吼渐渐消失在身后,被风吹散了。
“驾!”
两人正走着,忽听见一阵赶马声传来,高裴催着马来到他们的面前。
高裴的装束依旧没有变化,连发型和帽子都和先前的一样,他的生活,好像重复着昨日,他朝江曼路笑了笑,说:“小哥,上车。”
叶涵沛轻身跳上马车,一路上总是默不作声,低垂着头,眼中的色彩变幻不定。对她而言,生活好比残酷的战斗,没有路数和华丽而言,她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千万不能输。
江曼路频频回望,心中下沉的地方有着空荡荡的回音。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高裴的歌喉嗓音,带着粗旷和磁x_ing,在白雪纷纷中,竟然很应景。坚毅,洒脱,有着真正男子成熟的风韵,他的眼角爬上了皱纹,渐渐地被岁月腐蚀成苍老。
狂风席卷着湮没了后面的天空,翩跹如同巨大的黑色莲花。他们终于看到了人影蹿动的火车站,人海在浮沉,凝聚着鲜活和灵力,将江曼路和叶涵沛从凌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小哥,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高裴跳下身子,灵活得像个小孩,从车上把行李一件件搬到地上,“有空多回来一下。”
“不用了。”叶涵沛抢着回答他。
高裵带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看他们俩,接了钱,然后跳上马车,消失在人群中。
“师妹,难道你就不想再回来吗?”
叶涵沛的身子扭曲成风,“师兄,这里没有牵挂了,只有伤心。”
江曼路没有再问她,他懂。
半小时后,他们坐在了列车上,车厢里放着轻快的音乐,夹杂着其他乘客的闲聊,正是早餐时间,有人开始泡上浓香的咖啡。
江曼路把头探出窗外,看着天空,云朵低垂,仿若无数棉花糖染上了黑色的灰尘。火车两旁的电线上,停着很多鸟,忽然急飞而去。
叶涵沛趴在座位前的桌子上,感觉到大地在波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听见其他车厢里有人开始s_ao动,继而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恐慌地喊出,“地震啦!”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风撕裂着火车身,瑟瑟发抖,想要把它撕成碎片,她知道,是真的地震来了,这是地震波,威力就像原/子/弹爆炸后的冲击。
火车急速跳动,人们都趴下了身子,用双手拼命地护住了头,行李不断地掉下来,如坠落的陨石。江曼路将身子抵挡在叶涵沛的上面,保护着她。
短暂的震动过后,火车恢复了平静,车厢里哭闹起来,大人小孩,哭成一片。
有声音传来,“震源在景程市。”
景程市?那不是我居住的城市吗?江曼路开始惊慌起来,赶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通,是小鬼嘟嘟,他忙问道:“刚才地震,家里怎么样了?”
“震了一会儿,屋子没有倒。”
江曼路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还好家里没事,要不然最后的落脚处就破灭了。
江曼路蹿到人群中帮忙,很多人被行李掉下来砸伤了腿和头,鲜血都冒了出来,叶涵沛也不敢再坐在原地,也都参与其中。
过了半小时,火车里的电视屏幕才报道,这次震源并非是在景程市里,而是离市60公里外的一个H县里,县城中心深受重创,裂了一道十米宽的口子。现在有关部门正疏散人群。
报道过后,有的乘客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哀嚎起来。
直到晚上十点四十分后,车厢里才又平静下来,江曼路饿得极其乏力,从兜里拿出两份干粮,要了点热水泡上,然后才和叶涵沛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晚饭,他赶忙掏出手机查看震源情况,手机里铺天盖地都是地震消息,惨不忍睹,房屋倒塌,商场全毁,道路阻断,H县里的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在继续往下拉时,一个很吸引人的标题让江曼路停留下来,他好奇地点开一看,顿时惊了一跳。10米宽的裂口将很多古代行军打仗用的东西震了出来,刀,弓,矛,旗,还有锅灶,经过专家鉴定,初步断定是清朝时期太平天国的,一把重八十斤的龙头大刀上赫然写着“翼王石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