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作者:夏隙【完结】(38)

2019-06-21  作者|标签:夏隙 虐恋情深 年下 业界精英 商战

  池晓瑜噼里啪啦掉眼泪儿:“我想爸爸……我想回家……”

  石故渊使出浑身解数哄小孩,最终落败。他只好冒着大雨抱她回了15号楼,池晓瑜想不到为什么石叔叔会有他们家的钥匙,但她总算停止了抽泣。

  石故渊又让池晓瑜和池羽通了电话,池羽安慰池晓瑜说很快就回来,让她乖乖在家跟石叔叔一起等他;池晓瑜破涕为笑,跑去看《狮子王》,石故渊接过话筒,一边提防着池晓瑜的耳朵,一边对情报似的小声说:“雨太大了,你明天早上再回来吧,一会儿我就让小鱼儿上床睡觉。”

  池羽絮絮叨叨:“睡觉之前给她喝一杯热牛n_ai,不能给她吃零食,睡衣我给洗了,你给她换一套,不要睡裙的,她晚上睡觉不老实,裙子往上窜,肚子容易着凉……”

  “知道了,”石故渊说,“你别嫌麻烦,去找个病床,躺着睡,不然第二天落枕。”

  俩人交流完关心,撂下电话,转身一看,池晓瑜强撑着眼皮,已经坚持不住了。她之前又哭又闹,耗损了许多体力,这时露出了弊端。石故渊一过去,池晓瑜就闭上了眼睛,骨碌进他怀里。

  小孩子睡觉的钟点早于成人好几个小时。石故渊把平安符压在池晓瑜的枕头下面,然后无所事事,就去池羽的书房找书看。他从书架里找出了他送给池晓瑜的那本《安徒生童话》,挑了几个故事看完,石故渊意犹未尽,就着池羽早上杯子里剩的白水解渴。然后他就像好奇心发作的孩子,拉开了抽屉。

  巨大的画夹让石故渊感到意外,轻轻翻开,是他们在东陵野餐那天,池晓瑜放风筝的肖像画。画纸上的主角只有池晓瑜,石故渊暗笑一声,真是偏心眼,池晓瑜的身后,应该有他。

  接下去大半本都是池晓瑜,石故渊如同迟到的父亲,终于有机会领略一个小女孩回溯到小婴儿的旅程。襁褓里的婴孩安静地熟睡,旅程仍未结束,下面还有几张纸。

  石故渊翻过“池晓瑜篇”,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每一张的他都戴着眼镜,吃饭的、睡觉的、走路的,还有一张……似乎是在医院,穿着白大褂,坐在窗边写字。

  石故渊推断池羽是臆想他在写病历。他囫囵吞枣地知道了这些画的内容,愣了会儿神,然后带着新嫁娘般羞赧的雀跃,温故而知新。

  睡觉的那一张,他睡在沙发上,左臂搭在额头遮挡阳光,右手自然垂落;他凑近仔细地研究了下,然后对比着自己的手掌。

  池羽忘了画上那颗痣。

  石故渊扬起嘴角,作为一名医生,丢三落四的毛病要不得;他的目光向右上方移去,那里的字迹小小的、浅浅的,好似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被他这只蜻蜓点了水:

  今天菩提树又开花了,

  我的心无限惆怅。

  当时的我是何等温柔,

  我把花瓣撒在你发间,

  当你离开,

  我的心不会变凉,

  ——

  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石故渊抬起头,温柔的灯光下,昏黄的色泽将房间熏染得暖意融融,他用满含深意的微笑迎接晚归的主人。

  池羽定在了书房门口,慌乱盖过了愤怒——

  “你喜欢我戴眼镜?”石故渊把画册合上,低低一笑。他坐在椅子里,故作镇定,只有他知道,书桌下方,他的手因为欢欣而轻颤,“不是不能商量,但你怎么能忘了,我的这里,”他举起右手,展开手掌,“有一颗痣,和你对称的,你怎么能忘了呢?”

第二十七章

  滂沱的雨仿佛是孟姜女怀念起了丈夫,打在窗户上,滑落出道道剔透的水痕,在灯光的映衬下,如同融化的钻石在轨道里流淌,汇进汪洋。

  池羽听了石故渊的话,愣了一愣,提掉的心胆各归各位,劫后余生。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开口——

  “电话里忘了问,为什么你会有我家钥匙?”

  “下这么大的雨,不是让你明天再回来吗?”

  说到前半句,他们都停止了声音;然后声音再起,再停顿。石故渊哑然失笑,说:“你先说。”

  池羽重复了一遍问题,石故渊撒谎不眨眼:“房东听说你是我朋友,临走前就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今天还真用上了。”

  池羽点点头,回身去池晓瑜的卧室:“晓瑜呢?”

  石故渊拉住他的胳膊:“睡着了,你别吵醒她。”

  池羽轻轻推开门,客厅的灯光紧随缝隙的开合,涌进了房间。光线像雪白的剑光,劈在池晓瑜的被褥上;池晓瑜睡的正香,她的小被子抗住了剑的锋利,保她安枕无忧。

  池羽关上门,石故渊往他脑袋上蒙了条毛巾,收回手,笑着说:“去洗个澡吧,头发全s-hi了。”

  池羽没有动,他望向石故渊的眼睛,有刹那的失语——如果黑色能把吞噬的光线一股脑吐出来,它会比你能想象到的世间最明亮的东西更光彩夺目——亮过钻石,亮过阳光;它是以两情相悦做主料,搅拌出的甜美蜂蜜,光是闻一闻,就会沁入心脾。

  池羽按住头顶的毛巾,忘记了该坦白的话语,呆在原地,成了一只木j-i。石故渊瞧着有趣,上翘的嘴角和下完的眼角几乎勾出一个完美的橄榄形。他慢悠悠地问:“……想什么呢?”

  池羽紧张地攥紧了毛巾,支支吾吾地说:“呃……没……没什么。”

  石故渊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趁胜追击,他习惯了给别人留有余地,却总是让自己无路可退:“去洗澡吧。”

  池羽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把门锁紧,在水流的冲击下,脑子里泥沙混沌。他生x_ing敏感,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石故渊对他的意思,所以,他放心把晓瑜交给石故渊照顾。可是现在的发展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在过往的三十年里,他惯于做鸵鸟:委屈、爱恋、悲伤……在没有血缘纽带的维系下,感情就像焦熬脆弱不堪,而他又如鼠胆小,躲在地洞里,反复练习永远说不出口的告白。他不知道,当误会发生,除了手足无措和被动接受,还能做什么?

  有太多的理由让他不能失去石故渊:他在石故渊的医院中工作,他的女儿很喜欢石故渊,石故渊是他的恩人,是他在陌生的城市中第一个向他释放友善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放心信赖的人。

  他不讨厌他,甚至是,他不忍心拒绝他。

  他困惑着,困惑自己对石故渊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不可否认,最初吸引他的,是石故渊那张与他心中那个人出于一辙的脸。可走出平面,立体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们又是那样的不同。

  石故渊永远不会像他心中那个人那样朝气蓬勃,充满阳光;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像石故渊这样冷静儒雅,y-in郁神秘。他们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但他们都是那么的明亮。

  “恋”字有许多词组,池羽却只尝试过暗恋和初恋,青涩而悲伤,这种最初的热情消弭后,如余音绕梁,犹在耳畔,这时他听到了新的吸引他的琴音。

  俞伯牙只有一个钟子期,那钟子期是不是只有一个俞伯牙?

  无从知晓。

  池羽在水雾中闷了很久,指肚泡出了泛白的褶皱。他在被清蒸熟烂之前,披着浴衣回向卧室,脑子里仍没转出一个答案。

  然而,就在他看到石故渊靠着床头,就着台灯安静看书,等着他的模样,忽然间,他想,将错就错吧。

  将错就错吧……

  不论石故渊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后悔药,在余生,他是他唯一能接受的选择。

  石故渊抬眼看着他,说:“怎么又忘了吹头发?”

  “夏天了,这样凉快,”池羽脱下浴衣,掀开被子,躺倒石故渊身边,蹭到石故渊的睡衣,惊讶说,“还穿绒的,你不热吗?”

  “不热,我怕冷。”

  石故渊合上书,随手放到柜子上。池羽瞥见熟悉的封面,说:“林清玄文集?”

  石故渊说:“从你书柜翻出来的,你书柜里都是医书,难得有本儿别的。”

  池羽“嗯”了一声,石故渊见他没动,也没阖眼睛,就没关灯,而是把书递过去:“你要看?”

  池羽摇摇头,说:“这本儿是年初在高崎机场买的,想在飞机上打发时间,结果没看几页,就陪晓瑜玩了,玩了一路。”

  石故渊笑着说:“小孩子,坐不住,”他随意翻开一页,说,“我给你读啊?”

  池羽枕着枕头,冲石故渊侧卧着,像一只温顺的狗:“好啊,我也享受享受晓瑜的待遇。”

  石故渊看他一眼,说:“就这篇吧,<煮雪>。”

  池羽点点头,外面雨声渐小,淅淅沥沥,仿佛冰棱破碎。石故渊的睫毛像丛林的枝杈,细小的光斑如粼粼金粉,在枝杈间闪烁跳跃;他的声音是冬夜的海洋,卷起浪花撞击在嶙峋怪石上——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文章很短,不过千言。石故渊读的很慢,结束时,池羽有些意犹未尽地说:“你们北方人真浪漫。”

  “林清玄是台湾人,可比你还要南呢。”

  池羽说:“你们有雪呀,多了不起。晓瑜天天盼着下雪呢,她最喜欢冰雪皇后的故事,就是因为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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